男女主角分别是王禾吴守义的女频言情小说《以牙还牙王禾吴守义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恩佐斯焗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今日的长安县衙署颇为忙碌,甚至说混乱也不为过,毕竟昨日在昭行坊出现的暴动并非小事,虽然很快便被平息,但涉及人数众多,又在这段颇为敏感的时期,出动了两县乃至京兆府的大量人手,甚至已经惊动了其他高官,连中书省都派人过来问询。所幸京兆府特意让两县共同办理,长安县令才松了一口气,将昨日抓捕的那些人从牢里提出来,不论是暴动的始作俑者,还是期间伤人抢劫者,都需要一一审问,衙署之内不敢有任何怠慢。王禾一边咬着胡饼,一边走进衙署,满脸焦急的钱甲见到他回来,当即上前道:“王帅,你可算是回来了,赵县令到处派人找你呢。”王禾点了点头,当即随钱甲赶到了衙署堂内,身着便服的赵县令正坐在桌案之后审阅文件,王禾快步上前向其行过一个叉手礼。“你上哪去了?”赵县令抬...
《以牙还牙王禾吴守义完结文》精彩片段
今日的长安县衙署颇为忙碌,甚至说混乱也不为过,毕竟昨日在昭行坊出现的暴动并非小事,虽然很快便被平息,但涉及人数众多,又在这段颇为敏感的时期,出动了两县乃至京兆府的大量人手,甚至已经惊动了其他高官,连中书省都派人过来问询。
所幸京兆府特意让两县共同办理,长安县令才松了一口气,将昨日抓捕的那些人从牢里提出来,不论是暴动的始作俑者,还是期间伤人抢劫者,都需要一一审问,衙署之内不敢有任何怠慢。
王禾一边咬着胡饼,一边走进衙署,满脸焦急的钱甲见到他回来,当即上前道:“王帅,你可算是回来了,赵县令到处派人找你呢。”
王禾点了点头,当即随钱甲赶到了衙署堂内,身着便服的赵县令正坐在桌案之后审阅文件,王禾快步上前向其行过一个叉手礼。
“你上哪去了?”赵县令抬起头来,眉头紧蹙,问道。
“查案子去了。”王禾肯定不能说自己一大早就跑揽月阁去了,说查案也不算扯谎,毕竟他确实是为了查案。
然而县令却两眼一眯,盯着王禾道:“你修了面?”
糟了!将这事给忘记了!
王禾心头一凉,刮完胡子修过面,加上他平日里也不太注重这些,如今脸上干净了许多,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顿时觉得颇为尴尬,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署里忙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思去修面?!”赵县令怒视着王禾,不过他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言道,“宋部之死,你有何看法?”
王禾松了一口气,当即答道:“早先我还怀疑连环杀人案是否是宋部或者宋部手下所为,但如今连他都被杀了,线索也断了。”
“说些有用的。”赵县令摇摇头道。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进展,下僚查到,宋部与赵仁堂是熟识,先前一直找不到死者之间的联系,现在至少有眉目了。”王禾回答道。
“现在才有眉目?”赵县令没好气道,“你知道现在整个朝廷都盯着此案吗?!”
“我知道进展太慢了,可此次案件确实有些无从下手......”
“无从下手?!”赵县令拿起桌上的毛笔就丢到王禾身上,“昨日凶手几乎是当着你们面杀人了,你还在此地无从下手?!”
王禾确实无可奈何,都已经两县并案共同调查了,然而进度却依然缓慢,倒也不是他们不努力,该盘查的都盘查过了,该调卷宗也都调过了,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阻挠,偏偏就是毫无头绪,实在有种力不知往何处使的感觉,否则他也不会急得去堵宋部。
案子迟迟未破,县令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虽说平日里王禾破案不少,但往往做好了一百件事,到头来关键之事未做好,那么他就是罪人。
究竟是凶手太高明,还是他们太无能?
“下僚必定全力以赴。”王禾低头叉手,保证道。
县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角抽动半天,方才开口道:“先前......孙少尹找过你了吧?”
王禾听到此话不由一愣,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县令,对方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明白,可王禾一向颇为敬重自家县令,赵县令不敢说什么绝世清官,但平日里也是个颇有才干的能臣,行事作风上王禾也一直视之为师,可如今他居然会对自己做出这般暗示,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王禾知道赵县令在想什么,赵县令也明白王禾在想什么,只有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并非是我违背本心,着实是如今事态有变,你不在朝中,不会感觉到暗流汹涌,我也好,孙少府也好,平日里看着颇有威仪,实则面对大势,也不得不妥协,你得明白我的苦心。”
听到县令苦口婆心,王禾心中自然也颇为不适,犹豫良久方才询问道:“赵公,下僚实在是不明白,虽说死了一个户部主事,可一个主事凭什么能牵扯到整个安西大计,甚至不惜为此要迅速结案。”
“所以我才说你不在朝中,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一个人自然牵扯不到安西大计,可是他身后的朝臣呢?朝廷不是你立些功做些事,就能在自己位置上安稳下来的,你不去攀附权贵,就一辈子只能当个小吏,但真当你去攀附了,就意味着你被捆绑在了这些权贵的战车上,你的任何举措都可能会被他们的敌人当成武器,如此一说,你能明白了吗?”赵县令眉头紧蹙,“从我们走上官途开始,就身不由己了。”
王禾沉默不语,低头看着地上那只毛笔,他听明白了赵县令的意思,凶手杀多少人没关系,户部主事死也没关系,关键是有人可以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从而让安西大计止步不前,因此,连救不救援安西都显得无足轻重了,只要能利用起来构陷政敌,皆无所谓。
王禾俯身将毛笔捡起来,并送回赵县令的桌案上,随后行了个叉手礼便转身离去,赵县令愣了片刻,直到王禾离开,他方才忍不住骂道:“这个不知变通的顽固匹夫!”
离开内堂的王禾心情无比复杂,先前京兆府的孙少尹找他,他还能勉强承受,可现在连自家县令都来劝说自己,他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有些出神地走到牢房门口,看着昏暗的牢门口,颇为恍惚。
现在牢里面关押了许多嫌犯,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找一个替死鬼。
正当此时,两名不良人托着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嫌犯出来,见到王禾在外面,当即解释道:“王帅,这是虎象帮的人,盘问过了,应当是没什么嫌疑,打一顿便要放了。”
即使没什么嫌疑,也要打一顿,这样的事情,这些年王禾已经见过太多,也已经从最初的惊愕到后来的麻木,但是此刻,这遍体鳞伤的嫌犯却让他觉得颇为刺眼。
他没再理会几人,转身便走,两名不良人对视一眼,满脸困惑。
王禾快步行至仵作所在的停尸间,看上去颇为苍老的仵作正低头记录,宋部的尸体昨日便已经送过来,仵作察觉到王禾来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自便,王禾点点头,拿起一部分验尸记录开始看起来,这一看便是半个多时辰,就在他伸起懒腰,准备活动一下时,外面却传来了嘈杂声响。
钱甲匆匆跑进来,王禾询问道:“外面何事?”
钱甲看了一眼仵作,这才略显尴尬地回答道:“王帅,你还是出去看看吧,你那个妻弟在衙署外大闹呢。”
刘其?王禾眉头紧蹙,本就心烦,这小子还不让人省心,今日非得好生教训他不可。
“来啦来啦!”回应声响起,便有一年轻的婢女入内,她年龄看着不大,少女模样,也不用等四娘吩咐,便开始将房间收拾起来。
四娘伸着懒腰问道:“白郎君到了吗?”
“没,白郎君还没到呢。”锅锅一边收拾一边摇摇头,“这白郎君总让人觉得神神叨叨的,和其他那些郎君都不太一样呢。”
四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才子嘛,总会有些怪脾气,何况是那么有才的才子,他给我看了最近写的诗句,我念给你听听,人间四月芳菲尽......”
“不要不要不要,我又听不懂,最讨厌什么诗词歌赋了,也受不了这些文人才子,还不如我家隔壁的小郎君?”少女捂着耳朵叫嚷。
“你家隔壁?就那个......黑不溜秋的?”四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吃点好的吧!”
锅锅哼了一声,四娘也没再与她多言,刚走出房门便听到楼外传来嘈杂声响,看动静应当是楼阁的打手小厮在教训什么人,揽月阁虽说是如今长安最大的风月地,但毕竟三教九流众多,时常会有一些人在此纸醉金迷后变得穷困潦倒,没钱了自然是不能继续待下去,更别说一旁赌室里那群赌狗了。
四娘随意一瞥,正要离开,却突然发现那被痛殴的男子有些许眼熟,她略作迟疑,这才下楼上前,楼阁管事见四娘前来,不卑不亢地向她行了一礼,道:“欠债不还的烂赌鬼而已,季娘子别靠近了,免得溅一身血。”
“那也不好在门前这样打,我们这里进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莫要让人觉得我们这里是什么下九流之地。”四娘神色平静道。
楼阁管事若有深意地看了四娘一眼,随后笑着道:“季娘子说的是。”
他挥手示意众打手停下,并俯视着地上的男子道:“今日看在季娘子的面上,放你一条生路,只给你些教训,倘若再不还钱,你小命不保。”
男子当即捂着痛苦的胸口从地上爬起来,烂泥似地向四娘道谢,他知晓这位娘子本可以不管此事,也不知道为何要救自己,于是借着道谢小心一瞥,看对方妆容服饰,也与其他楼阁里的莺莺燕燕无甚区别,他根本不认识对方。
四娘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便要走,然而男子的神情却突然在这一刻出现变化,眼中满是愕然地想要上前,却被颇为强壮的管事一把按在地上。
“你想做什么?你这烂泥也想染指我揽月阁的娘子?”管事怒斥道,他此刻当真有些后怕,倒不是有多关心四娘的安危,而是楼阁掌柜给他们定过规矩,不论是何原因,楼里姑娘遇险,他们全都要受重罚。
尤其是他本打算卖四娘一个面子放过此人,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般变动,其余的打手也纷纷冲上前,想要再度对男子拳打脚踢。
“哪来的?那个你哪来的?!”然而男子却没有去管这些打手,虽然被管事按在地上,但还是龇牙咧嘴地望着四娘,口中质问道。
“你在说什么?”四娘眉头紧蹙。
“簪子!这个簪子怎么在你这里?!”男子咬牙切齿地吼道,“这是我阿姊的簪子啊!”
四娘眉头紧蹙,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男子说的是头上哪根簪子,也知道男子是谁,正是王禾那个烂赌鬼妻弟刘其,正是因为四娘先前认了出来,因此才会上前来解围,只不过没想到这刘其会一眼认出她头上的簪子。
四娘心中轻叹一口气,这才刚戴上不到一刻便要出事,果然还是该听王禾的话,不该戴上。
似乎是刘其的嘶吼声,让其他人有些愣神,那管事更是转头看向四娘,问道:“季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客人一时间拿不出钱来,恰好我又很喜欢这簪子,便让他拿出来抵房钱了。”四娘不动声色,她平日里尽量不让人知晓自己与王禾有什么来往,但只要有心之人查一查,就能知道当初王禾帮过她,只不过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她是王禾的暗桩,因此,她只能将两人的关系往露水之情上引。
“季娘子,这不合规矩。”管事眉头紧蹙,四娘既不是楼阁里的花魁,也没有什么靠山,明面上管事对她有礼,那也只是因为四娘这样的女子能给楼阁赚钱而已,一旦有什么把柄,他自然也不用客气。
“我知道,我自会去找萍娘说明。”四娘轻哼一声。
“把簪子还给我!还给我!!”刘其不断挣扎,奈何怎么也挣脱不开。
四娘与王禾接触也不少年月了,旁敲侧击听了不少关于王禾的家事,差不多知晓了关于他亡妻和这个妻弟的事情,这人就是一滩烂泥,王禾因为对亡妻有愧,这才一直照拂着这个妻弟,只是她没想到如此一个烂赌鬼看到这根簪子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王禾前脚刚走,他这个妻弟就在此处闹事,虽说与四娘关系不大,但她却还是颇为不悦,待刘其喊累了,方才俯视他道:“想要?把钱拿出来呀,噢,我忘了,你那阿兄的钱全给你还赌债了。”
“那是他活该!可他怎么敢!怎么敢?!”刘其睚眦欲裂道。
“你这烂赌鬼都敢在揽月阁外大呼小叫了,别人有什么不敢的?”四娘嘴角带起一抹笑意,缓步走上前,“像你这样的人不过就是一累赘,这般拖累他,踢一边去又能如何?”
“还给我!还给我!!”刘其还在怒吼,然而四娘却悠然退去,管事当即吩咐别人快些将他赶走,只不过刘其疯了一样挣扎,他们不得不将之直接打晕,随后丢到了一边的巷子里。
四娘不动声色,退回楼内,此刻心有戚戚,原本只是因为认出刘其,想着万一打残了,受累的还是王禾,这才上前解围,却没想到被被对方一眼认出了簪子,虽说王禾今日来此是客人的身份,但谁能预料这般引人注目后是否会有什么后果?
她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匆匆回到房内,这些工夫已经收拾干净,她想着还是将发簪取下来,以免再生事端,而这时锅锅又跑了进来:“娘子,白郎君来了。”
四娘点点头,取下发簪重新包裹好,小心翼翼地放进珠宝盒里并上锁,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姿容,方才起身出门。
昏暗的光线下,老兵转过头来,双目像是漆黑深邃的洞穴,死死盯着张九。
此刻,声音变得愈发粘稠,就像是将说话之人与听着的张九一道丢进了泥潭,污泥从他的口鼻耳孔涌入,让他几乎窒息,脑袋沉重无比,无数的画面开始跳动,最终停顿在了他曾经的家门口,门楣之下,他儿子的脑袋随风而动,就像是一只盛满了沙子的陶罐......
张九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便从睡梦之中苏醒过来,他直起身来,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干燥疼痛,他看了一眼周围,其他床铺都空着,昨日一起干活的同伴说过,让他今日多休息休息,晚点去西市也无妨。
他起身靠近墙边的水桶,然而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他只得绑好幞头,随后拿起木桶,离开这间破旧的屋舍,这里不是西市,而是位于长安城角落里的昭行坊,这里屡次被战火烧毁,到如今成了不少外来流民或是民夫临时居住的地方,有些长安本地的穷苦百姓也会在此。
张九提着水桶走向打水之处,不少贫民正在此处排队,几名面带不善的男子正在维持秩序,想要在此打水便必须要缴纳钱币,正常来说,水源都应当是由朝廷控制,不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负责此处的小吏不再来此,反而变成了一些蛮横的地痞。
这些人给水吝啬不说,价格还高出数倍,谁人敢提出异议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报官府也没用,负责出面的小吏也只不过是敷衍了事,此时众人方才知晓,倘若不是朝廷授意,这些地痞又怎敢如此妄为?
活着便离不开水,百姓又不敢反抗,只得承受下来,不过近些年的价格是越来越贵,着实有些难以承受。
张九看着自己桶里不到一半的清水,明明给了一桶的钱币,结果只有这么一点,不过他并不想招惹是非,这些事情与血海深仇比起来,实在太过不值一提。
那名负责给水的地痞不耐烦地看了张九一眼,不过预想中的反抗并没有发生,这个看上去有些不善的中年人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去,以至于这地痞想着自己给这么点对方都能忍,那再少给些又如何?
于是下一桶水,便只灌了不到三成,地痞本来还有些得意,谁能想那名打水的汉子大骂一声“欺人太甚”,便直接冲着地痞扑了过来,周围几名地痞全都愣住,许久不曾发生这种事情,他们也有些意外,在汉子将那地痞连捶几拳后,众人方才一拥而上,其余正在打水的百姓急忙冲上去抢水,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提着水离去的张九并不知道这一切因他而起,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自顾离去。
一路回来,他都在思考着下一步打算,虽然从赵仁堂口中得知了另一个仇人的下落,然而他也打听过,虎象帮经过这些年发展,几乎已经成了长安城内的第一大帮派,一边欺压百姓,一边又与朝廷官员保持着密切关联,俨然像是某些人豢养的爪牙喽啰。
而作为帮主的宋部,不仅本人拳脚了得,平日里也被帮众打手保护着,想要找他报仇远比寻赵仁堂要难得多,所以张九蛰伏了一个月,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机会,至于其他类似的凶案,他确实不愿去理会,昨日前往现场也只是想看看情况,以免影响到自己的复仇计划,结果险些被那个敏锐的不良帅抓到。
虽说十年都已经等了,再多等一些时日也无可厚非,但如今的长安城总给他一种不好的感受,他担心再拖下去,失去报仇的机会。
就在他思索之间,突然听到一处屋舍前传来哭喊之声,他一眼瞥过去,才发现是两名恶霸抢着些许财物从那屋舍中出来,一名民妇哭喊着求他们放过,然而那两名恶霸却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直接将民妇推倒在地。
“你丈夫生前欠了我们那么多钱,别以为死了就不用还了!”一名恶霸轻蔑地看着民妇。
“要我说,不如将她与她女儿卖去揽月阁,快些把钱还上好了。”另一名恶霸拽着一名年幼的女童,或许是过度惊吓,那女童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民妇想要去将女儿抢回来,一口咬在恶霸的手上,好歹是将女儿抢回来,奈何自己又岂是这两名恶霸的对手,被恼怒的恶霸拳打脚踢,而她也只能护着自己的女儿。
张九提着木桶从一旁走过,两名恶霸瞥了他一眼,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滚!”
张九的目光扫过两人,扫过那名吓傻的女童以及民妇,民妇眼神绝望却还是带着一丝期盼,期盼着张九会出手相救,然而她也清楚知道,在这种地方,不会有人冒着危险来搭救她们的,恨只恨,这世道不公。
看着张九一言不发地离开,两名恶霸顿时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一个人去抢那女童,另一个人则是去抓民妇,女童的哭嚎声在此刻响起。
下一刻,两名得意的恶霸耳畔被各自一巴掌,被打得双耳嗡鸣,茫然倒地,待他们回过神来时,却看到先前那个中年人去而复返,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张九的确不想惹是生非,在他眼中,报仇最为重要,为此他可以忍耐任何事情,然而当他听到女童的哭喊声时,脑海中便想起了自己被害的妻儿,当时的她们是否也是如此绝望,是否也期盼着有人出手相救,是否期盼着张九能及时赶回来,哪怕全家一起赴死,也能有所安慰。
所以他还是出手了,将两名恶霸击倒在地,仿佛是对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的一种赎罪。
“你这该死的田舍郎,敢对我们动手?!”两名恶霸从地上爬起身来,怒不可遏道。
张九一句话都没有说,在两名恶霸企图出手前,再度冲上前去,一人一下,击倒在地,此时这两恶霸才明白对方身手了得,两人合力都不可能是他对手,于是急忙求饶起来:“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等也只不过是奉命办事,是她丈夫向我们借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我夫君只是问他们借了一百枚钱,他们却要我们还五百枚啊。”那民妇哭喊道。
利滚利,又无人管制,结果利息比本钱还高,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张九也没有去询问如今还了多少钱,而是直接向着两名恶霸摊开手,两名恶霸对视一眼,将先前抢出来的财物交还,然而张九却只是将那些不值钱的东西随手丢给民妇,手掌继续摊开。
两名恶霸呆滞片刻方才明白,原先还在犹豫,然而看到张九向前迈步之后,急忙从怀中取出了欠条交给了张九,哭丧着脸看着张九将那张欠条撕成碎片。
民妇连连向着张九磕头感谢,张九瞪了两名恶霸一眼,两人便惊恐地爬起身来,匆匆逃窜而去,待到足够远后,其中一人方才面露恶颜,他将张九放在角落的水桶踢倒,并大声叫嚣起来:“敢坏我们虎象帮的事,你等死吧你!”
虎象帮?
张九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也是虎象帮的人。
他沉默片刻,俯身将民妇和她的女儿扶起来,道:“虽然撕了欠条,但我觉得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我看你们还是离开此地吧。”
民妇面露苦意:“离开还能离哪去?这几年来,我与亡夫的亲友都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我母女二人,离了这里,更是生不如死,而且我们又怎么逃得出虎象帮的手掌心呢?”
“这里如此多虎象帮的人吗?”张九询问道。
民妇当即点点头:“是啊,包括水井那边那些人,都是虎象帮的,即便是报官都无用,他们都是无法无天之人。”
张九却没有再听民妇的哭诉,因为他此刻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能够杀死虎象帮宋部的计划。
“王帅,你们不能一出人命就往我们虎象帮的地盘跑啊,每一回都对我们的人盘查一番,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你这般让我如何与手下人交代?我们可都是守法的良民。”
虎象帮帮主宋部,此刻正坐在门口的凭几之上,身旁侍立着几名喽啰,各自端着餐盘,他从中拿过一块裹满肉沫的面饼,一边吃一边瞥着眼前之人。
“少说废话,你若是守法良民,这世道便无恶人了。”王禾没有半点掩饰自己对于宋部的厌恶。
宋部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他的身材颇为强壮高大,坐在矮小的凭几上显得格外怪异,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与凶狠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尤为狰狞。
要知道,作为长安城如今的第一大帮派,手下遍布城中每一个坊市,控制了诸多生意和店铺,原本这种事情是不可容忍的,然而这宋部却总能找到门路给自己开脱,遇到事情也常常不了了之。
显而易见,宋部背后定然是有靠山的,否则哪怕如今朝廷内忧外患,想要处理这种流氓泼皮还是轻而易举的,但他就是能在此地做大,谁都能看出其中猫腻,只不过没人敢点明罢了。
而王禾负责着长安的治安,平日里没少与宋部打交道,甚至羁押过宋部,然而这都没什么用,第二天便被放出来,放出来的宋部甚至狂妄地带人在县衙门口嘲笑王禾等一众不良人。
两人的仇怨不能说多深,但也绝不算浅,平日里路上遇见都要相互啐一口唾沫的程度。
“噢,那你们县衙就是这么查案的啊。”宋部指着屋前空地上有气无力站着的虎象帮帮众,他们正一个一个接受不良人的盘问。
每次出现凶案时,王禾第一个排查的就是虎象帮这群人,倒也不是公报私仇,而是这群人确实嫌疑最大,只不过不论是一个月前的第一起被杀的赵仁堂,还是前几日被杀的卖炭翁,都没能找出什么线索指望虎象帮与宋部,这不得不让人感到遗憾。
恶人作恶,这才符合人们心中的预期,尤其是那些平时为非作歹又让人无可奈何的恶人,巴不得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案,才好将他们除去。
王禾知道自己身为不良帅,不应该存在此种心态,只是自从孙少府找到自己,勒令他立刻破案,他才有些着急,于是一大早坊门刚开便领着人来堵宋部。
“我如何查案与你无关,你给我安分一些。”王禾冷冷地看着宋部。
“行行行,不过王帅啊,我虎象帮这么多人,你就这么几人查得过来吗?当真是辛苦啊。”宋部悠然地伸起懒腰。
王禾冷笑一声:“觉得我们辛苦,那你承认你犯了案,我们便不用辛苦了。”
不想宋部大笑了一声,摊开手道:“无妨啊,只要王帅开口,我又怎敢驳了你的面子,你说吧,你要几个人,我虎象帮什么都缺,就不缺人,不仅这个案子我找人给你认了,往前有什么积案陈案,我都让人去领!”
王禾眉头紧蹙,宋部的这番言语颇为张狂,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来顶罪,倘若被宣扬出去,不论是否是真事,对于王禾与县衙都会有极差的影响。
“你还真敢说啊,光是你这句话我都可以治你一个蔑视律法之罪。”王禾瞪着宋部,“你也不怕让你的手下寒心。”
“寒心?”宋部咧嘴一笑,随后转头看向了侍立在旁的手下,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手下顿时被盯得浑身打颤,迅速躬身,而他的这般反应却让宋部颇为不满,宋部将手里的肉饼砸在了手下脑袋上,斥道:“你这个烂泥,我问你,第一个人是你杀的吗?”
手下立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宋部眉头一挑,拿齐盘子的又一块肉饼,再度砸到手下脑袋上:“我问你,第二个人是你杀的吗?”
第三块肉饼被甩出,肉沫飞溅,沾到了王禾的脸上。
“我问你,第三个人是你杀的吗?”
第四块肉饼继续砸出。
“第四个人是你杀的吗?!”
那名手下已然崩溃,一边痛哭一边发抖,空地上的帮众与不良人们都停下来看着眼前之事,神情皆为复杂。
“前几日那个人是你杀的吗!”
“够了!”王禾怒视着宋部,虽然宋部对待的是自己的帮众,但王禾明显能感觉到宋部其实是在羞辱他。
“不够!”宋部将餐盘倾倒,回瞪着王禾,神情狂妄,“王帅你那样查案太慢了,我这是在帮你呢,你看他,他马上就要招供了,就是这么简单!”
王禾嘴角抽动,虽然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宋部一拳,但还是压抑住了这股冲动,深呼吸数次,他才指着宋部道:“人能狂一时,不可能狂一世,你小心自己的脑袋也被挂到了门楣上。”
宋部顿时指着王禾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待他稍稍缓和,方才看向王禾道:“你知晓每一日有多少人这般咒骂我吗?王帅真是没什么狠话了,如此,待我脑袋被挂上去之后,你记得帮我抓凶手啊。”
勉强把话说完,宋部又一次狂笑起来。
王禾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自己的不良人下属喝道:“还傻愣着什么?盘查完了吗,盘查完就走!”
看着王禾等人灰溜溜离去,宋部当即收敛了笑容,直到看不了王禾的背影,方才低头看向还跪在地上发抖的手下,他上前将手下扶起来,好声安慰道:“方才让你受委屈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你要体谅我,毕竟是一帮之主,总有许多事情不得已而为之的。”
那名手下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摇头,直呼无事。
“对了,你入帮多久了?”宋部转言问道。
“......一年多了。”
“一年多......”宋部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凑到手下耳边,“一年多了还不懂规矩,方才让你认罪,你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
手下闻言一愣,随后便觉得腹部传来剧痛,紧接着宋部已经打出第二拳,手下痛哭地跪倒在地,口中吐出了苦涩的胆汁。
“打个半死,逐出虎象帮。”宋部接过一名手下递来的擦手布,一边走一边随口道。
帮众们根本没有迟疑,一拥而上对着那名手下痛殴起来。
宋部头也不回,颇为无趣地伸起懒腰:“一大早就这么多事,当真麻烦,走,去揽月阁转转。”
“都小心些,莫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王禾看着周围因为参与群殴而被押在此地的嫌犯,高声呼喊,京兆府与县衙的援兵已经赶到,将整个昭行坊的出入口与四周街道包围,同时也在王禾与吴守义的指挥下,投入到了坊内搜查。
虽然一点一点搜查的工作量极大,但他不相信宋部等人会凭空消失,抓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在王禾思考着之后如何处理此件事宜之时,被派出去搜索的钱甲面色慌张地跑过来,气喘吁吁,王禾眉头紧蹙,心中莫名升起不妙的预感,当即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钱甲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转头看了一眼四周人,随后凑到王禾耳边,王禾听到钱甲所言,顿时瞳孔一缩,在停顿片刻之后,突然对着不远处的吴守义呼喊:“吴帅!快,随我过去,出大事了!”
吴守义听到呼喊声,顿时面带疑惑地望过去,但见王禾神情复杂,匆忙而去,便也没有多问,立刻带人跟上王禾的脚步,他们便在钱甲的引路下,拐进坊内巷弄,弯弯绕绕,直到在某个巷口立着一名把守的不良人,见王禾等人前来,他当即行过叉手礼。
王禾向他点了点头,随后跟随进入巷内,刚进巷子他就愣在了原地,脸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在他身后走进来的吴守义见状也是眉头紧蹙。
巷弄之内,破落屋舍之前,一颗人头被悬挂在了破屋的门楣之下,随风飘动,从面目颇为明显伤疤来看,正是他们想要抓捕的宋部。
王禾忍不住揉着自己的脸颊,眼神显得五味杂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上午还在与自己作对叫嚣的宋部,再次见到他时,却是以这种方式。
当时他还随口说宋部小心自己的脑袋也被挂在门楣之下,结果一语成谶,才半天时间,宋部的脑袋真就被挂了上去。
并且也正如当时离开宋部的挑衅之语,如今当真要王禾来替他捉拿真凶了。
“这宋部张狂一世,作恶多端,最后落得个尸首分离,或许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吴守义叹了一口气。
不论宋部以往如何狂妄,如何给他们添麻烦,此刻也已经成了凶案的死者之一,多少仇多少怨,似乎都在这随风而动的脑袋前,烟消云散了。
王禾无奈地摇摇头,如果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这起连环凶杀案又多出了第八名死者。
在沉默片刻之后,王吴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带着不良人开始查看现场,不多时两人便回到巷子口。
“这里明显发生过非常剧烈的打斗,宋部身上有多处刀伤,主要夺他性命的应该是腹部这一刀,流血不止,待死了之后才被割掉脑袋。”吴守义看着还在固定证据线索的不良人们,若有所思道。
“宋部这人我和他交过手,虽是野路子,但可不是什么随便杀的弱者,我想即便是你我,也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杀了他。”王禾摇摇头道。
“这种生死搏杀其实都是一瞬间的事,而且看上去宋部没有兵器,确实处于劣势。”吴守义顿了顿,“凶手下刀非常果断与狠辣,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宋部的性命去的,再看这个巷弄环境,死路一条,宋部除了应战没有其他选择。”
“刻意截杀,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坊内贫民随机遭遇后杀人的情况。”王禾点点头,“凶手特意选的此地动手,方才抓到的几个虎象帮喽啰也说宋部领着他们追人,期间分头去堵了,最近的一人甚至离此只有两个巷弄的距离。”
“这味道可真熟悉啊,不论是诱敌还是动手,都很符合我们最早猜测的,凶手有过军伍经历,而且更像是经验丰富的边军而不是养尊处优的长安十六卫。”
虽然吴守义也只是推测,但颇有道理,只不过仅仅这些信息并不能有效帮助他们捉拿真凶。
“从引走宋部,到生死搏杀,再到割下头颅......时间如此紧张,他应该没有逃多远。”
王禾深吸一口气,以往七起案件都是至少隔了一晚上,才被人发现并报案,而今日却相隔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几乎是与凶手擦肩而过,距离凶手如此接近,压抑许久的王禾顿时感到尤为兴奋,只要能抓住凶手,什么顶罪什么安西,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尤其是现在整个昭行坊都已经被围住,县衙与京兆府的支援也已经到了,凶手必然还在坊内。
“除非他长上翅膀飞出去。”王禾眉头舒展,“找,这回绝对不能放他离去!”
......
几名手持横刀的不良人迅速从巷口奔过,他们一路搜寻,恨不得掘地三尺,其中一人呼喊了一声,随后返回巷子口,目光扫过,里面并没有什么通路,只有些许杂物,他走进来反复观察,此间巷弄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潮湿阴暗,似乎有不少人会跑过来解手,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排泄物,他确认此地没法应该藏人之后方才远去。
直到许久之后,角落里的破水缸里才有了些许动静。
湿漉漉的张九从中爬出,身上衣物还粘着不少血迹与骚臭的烂泥,他小心翼翼走到巷子口,探头看了一眼,确定并无外人,这才迅速逃离。
虽然知晓此地乱起来之后,县衙绝不会放任不管,他原本计划杀死宋部之后便趁乱逃离,而昭行坊内居住的贫民诸多,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是否少了一两个人。
然而这群不良人的速度远远超乎了张九的预料,他才刚杀完宋部,昭行坊便已经被围住,当然也有宋部颇为难对付,耗费了不少时间的原因。
无可奈何的张九只能迅速从杀人现场逃离,不断在巷弄之中游走,以躲避搜查的不良人。
他并非没有留下后手,这些年养成的谨慎习惯,让他每次都会给最坏情况做好准备,为了预防出现如今的局面,他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逃生的工具,现在要做的就是前往自己存放工具和衣物的地方。
身上那些粪便他倒并不太在意,主要是杀死宋部后溅在身上的血迹,即便成功脱逃,他也不可能穿着染血的衣袍招摇过市。
有惊无险地找到了存放工具之处,他迅速换下泛着恶臭的衣物与幞头巾,头发肯定没时间去清理,只能先裹起来,待逃出去之后再去处理。
随后他从包裹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逃离工具,一把系着绳索的钩爪。
这是一种常见的工具,在安西时,吐蕃细作几乎人人配备,只不过边郡城池的城墙更厚更高,导致这种工具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效,但用在坊市围墙上却刚刚好。
长安坊市围墙大概在一丈左右,普通人徒手翻越是绝不可能的,必须要依靠工具才能做到,他也想过是否可以通过地道的方式逃离,而且他觉得各处坊市必然也有这类地道,但他短时间内无法找到,而若是自己动工,不说这工事量,造成的动静也不可能被人忽视,还是应该将行动简化。
他迅速离开这处旧屋舍,并找到提前侦查过的位置,长安城修建坊市围墙原先是非常精细严格的,只不过天宝之乱后,各处坊市被破坏了许多,待朝廷重新回到长安城后,虽然有做修缮,但质量却差了许多。
如张九选择的位置,就比其他地方矮些,墙面也薄,位置也处于角落里,想必当初修缮的工匠也是特意选了这类角落来偷工减料。
张九退去几步,甩动钩爪,娴熟地勾住了围墙之后,确认牢固后,他便开始攀爬。
然而,就在他爬出不到半人高,忽然听到了有人接近的声音。
由于这里巷弄错落,那声音听上去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拐出来,张九看着自己与围墙的距离,迟疑片刻后,迅速放手落地,未做停歇转身便跑。
在他拐进一旁巷子的刹那,另一头便出现了两名持刀的不良人,他们疑惑地看了眼此处,并发现了未来得及撤去的钩爪。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当即道:“快,通知王帅与吴帅,凶手可能已经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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