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才是我时家的女儿!”
时老将军拍案而起,眼中精光迸射。
他踱步到兵器架前,抚过那柄尘封已久的银枪。
“你六岁能挽弓,十岁可舞剑,为父一直觉得,你不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檀香在案头袅袅升起,时未凝望着父亲鬓角的白霜,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
她偷偷在练武场使出一套枪法,被宋闻洲撞见时,对方眼中闪过的错愕。
“闻洲喜欢温婉的女子。”
她那时慌得将银枪扔进草丛,从此再没碰过。
锦匣从床底拖出时扬起细尘,在斜照里纷飞如金粉。
里头静静躺着褪色的香囊、磨角的玉佩、泛黄的诗笺……
每一件都系着回忆。
最底下压着把袖珍匕首,是宋闻洲及冠那年送她的,他说京城贵女都该备着防身。
时未凝抱着匣子走到院中。
这些东西留在也无用,索性烧掉。
火苗窜起的刹那,玉佩上的络子发出细微爆响。
宋闻洲,你既有了心上人,那我对你的感情也该终止了。
时未凝望着扭曲的热浪,忽然想起从前,宋闻洲随手将这玉佩抛给她,“未凝替我收着,揣着这劳什子蹴鞠都不痛快。”
“未凝?”
熟悉的声音惊得她指尖一颤。
宋闻洲站在月洞门外,玄色衣袍沾着柳絮,目光落在燃烧的匣子上:“你这是......”
“清理旧物罢了。”
她用木棍拨了拨火堆,一块烧焦的绢帕卷起边角,露出半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那是她熬了好几个通宵绣的。
宋闻洲蹙眉走近:“这些不是......”
“找我有事?”
时未凝突然起身,火星子噼啪炸响,惊飞了石榴树上的麻雀。
“啊,是。”
宋闻洲笑了笑,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夏黎要在京城小住,我想着给她添置些衣物。”
时未凝淡淡道:“那你去买便是,为何还特意来告知我?”
“你也知道,我哪懂这些?要不你陪我去集市上逛逛。“
时未凝攥紧袖中的银簪。
这是去年宋闻洲给她的生辰礼。
“掌柜说眼下京城小姐们都爱这个式样。”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送的银簪上的坠子都掉了。
宋闻洲凑近了些:“在想什么?”
时未凝敛眸回神:“既然要去集市,那现在就出发吧。”
彩衣坊的绸缎在午后的阳光下流淌着瑰丽色泽。
宋闻洲指尖掠过一匹月白云纹锦,突然摇头。
“太繁复了,夏黎肯定嫌累赘。”他转身又指向鹅黄轻纱,“这个如何?衬她舞剑时的身姿......”
“宋公子好眼力。”老板娘笑着抖开一袭绯色劲装,“昨日刚到的胡服样式,窄袖束腰,最利落不过。”
宋闻洲眼睛一亮:“那就要这个!”
他转头看向时未凝,“你觉得夏黎穿什么颜色好?她性子烈,该配些鲜亮的。”
时未凝望着他神采飞扬的侧脸。
之前宋闻洲给她送过一套藕荷色襦裙。
那是她最讨厌的颜色。
“红色。”她突然开口,“像边关晚霞一样的那种红,定然好看。”
“那就听你的!”
回府路上经过醉仙楼,宋闻洲突然驻足。
“夏黎爱吃这家的炙羊肉,我捎些回去。”他不好意思地解释,“她总记不得按时用膳......”
时未凝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
从前她染风寒时,患了咳疾。
宋闻洲差人送来一盒蜜饯。
喝药太苦,有了蜜饯之后好了许多。
她当时只觉得自己很幸福。
原来,他也可以对别的女人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