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玉佩小九的女频言情小说《灵蛇当铺玉佩小九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北派无尽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下意识地就想提醒她,那只破邮筒早就废弃了,她的信寄不出去的。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我在五福镇生活了十二年,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女孩的穿着打扮,以及在这大暴雨天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了一点......她,不是人!难道破邮筒的禁忌跟她有关?思忖间,我再朝外面看去,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我后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暴雨还在不停地下,不眠不休。一直到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嘭!一声闷响从廊前传来,我条件反射般地惊醒,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好一会儿,我扑通乱跳的心才慢慢放缓,神志归拢。刚才那声闷响......好像是从廊前的破邮筒那边传来的。该不会是破邮筒出事了吧?不会吧?!我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下床,挪到倒座...
《灵蛇当铺玉佩小九完结文》精彩片段
我下意识地就想提醒她,那只破邮筒早就废弃了,她的信寄不出去的。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我在五福镇生活了十二年,从未见过这个女孩。
女孩的穿着打扮,以及在这大暴雨天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了一点......她,不是人!
难道破邮筒的禁忌跟她有关?
思忖间,我再朝外面看去,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
我后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暴雨还在不停地下,不眠不休。
一直到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嘭!
一声闷响从廊前传来,我条件反射般地惊醒,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我扑通乱跳的心才慢慢放缓,神志归拢。
刚才那声闷响......好像是从廊前的破邮筒那边传来的。
该不会是破邮筒出事了吧?
不会吧?!
我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下床,挪到倒座房的小窗前,小心翼翼地朝破邮筒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如坠冰窖。
破邮筒不见了。
不知道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连根拔起,街面上只剩下茫茫一片江水。
水已经漫到廊檐上来了。
我睡意全无,心里满满的不安,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找人说说话,却发现根本没信号。
镇长一早就交代,水没退掉之前关好门窗,不准出门。
我也不敢出门。
那只破邮筒犹如潘多拉盒子,破邮筒被毁,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怖的事情要发生。
我呆坐在倒座房里,脑子里翻江倒海,不知道该怎么办。
猛然间,我忽然想起阿婆交代过的话——破邮筒被毁,亲手揭开匾额上的黑布,打开南书房,重开当铺。
阿婆不会害我,她的话我必须得听。
我握紧拳头,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咬着牙轻轻地拉开大门,扫了一眼街面。
空空如也。
我拿过竹竿,迅速挑下匾额上的那块黑布。
黑布落下来,我伸手接住,抬头看去,就看到门头上的那张匾额竟是圆形的,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小纂体‘当’字。
黑底金字,神秘又贵气。
我叠好黑布,关上大门,随即又拿钥匙打开了南书房连着白事铺子的这道小门。
门一推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连打几个喷嚏。
南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对着临街的那道小门放着一张长长的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纸砚,柜台下全是类似于账本一样的册子,扉页泛黄。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三个抽屉上了锁,我拿钥匙一一打开。
第一层抽屉里放着的全是当票,我翻了翻,绝大部分已经用完,只剩下最后三张。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的是当铺经营简章,里面记载着经营这家当铺的注意事项。
第三层抽屉里放着的,则是当铺的印章。
柜台后面立着一只博古架,架子上放着许多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博古架上放着的每一样物品,都能从第一层抽屉里的当票上找到。
我捧着当票一页页翻,一个个对应,发现这些东西最近一个都是一百多年前当进来的。
并且都是活当之物。
更让我惊诧的是,这里面有好多样当品当期至今都还没过。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我不能随意处置,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人来赎当。
可......一百多年前的当品,真的会有人来赎吗?
我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索性拿了打扫工具进来,将南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弄完之后,我就坐在柜台后面看那本经营当铺的注意事项。
这间当铺处处透着诡异,阿婆也叮嘱我要按规矩办事,我就不能坏了当铺的规矩。
毕竟,我这条小命如今与这当铺紧密相连。
当铺经营规矩很多,但最重要的有三点。
一,当铺可当可赎,当票一式两份,当品离手,不得反悔。
二,死当之物归当铺所有;活当之物逾期不赎,也归当铺所有,当铺可自行处理。
三,阴当当有所求,不得拒绝。
前两条很好懂,也很合理,但这第三条却让我一头雾水。
什么叫阴当?
当有所求,不得拒绝......又是什么意思?
我赶紧再仔仔细细地翻着这本手册,试图找到详细的解释。
可这本手册年代久远,里面很多古体字,很难辨认。
更有一些很像阿婆教我画符的那些字符。
我只得找来阿婆的符文册子翻找。
沉浸其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直到西边再次响起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才猝然回过神来,将手册迅速锁回抽屉里。
一低头,我就看到柜台下掉着一张纸,对折起来的。
我刚打扫完卫生,这张纸应该是刚才从手册里掉出来的。
我随手捡起,转过柜台,回到倒座房小窗那边对外看去。
西边,那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服的女孩,依然像昨天那样,顶着暴雨朝着当铺跑来。
她手中仍然拿着那个信封。
我的心随着她的脚步声,轰咚轰咚地撞击着胸腔。
近了。
又近了。
直到女孩在破邮筒的位置前站住。
她手中拿着那个信封,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面。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天一声长啸。
那声音尖锐绝望,带着浓浓的怨气!
手中的信封早已经消失不见,她身上原本整洁的学生服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渍。
有血顺着她的两条腿在不停地往下流。
乱糟糟的发丝下,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布满了抓痕和巴掌印,嘴角含着血丝。
随着她周身的变化,本就暗沉沉的天一下子黑了下来,阴风从西边江面上涌进来,带着腥湿的水汽。
女孩的脸,一点一点地朝着当铺转过来,吓得我一把关上了小窗,后背贴在墙壁上,早已经全是冷汗。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求那女孩早点离开。
啪——啪——啪——
南书房临街的那扇小门上,忽然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
我紧绷着的神经,随着那拍门声,瞬间断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女孩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开门,快开门!”
“我的信!还我的信!”
......
信?
我下意识地朝手里捏着的那张纸看去,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张对折的纸,那......赫然就是一封信!
信的开头写着:吾念周生,见字如面......
我没想到傅婉还会出现。
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魂体比之前淡了很多。
但即便是这样,只要她拼力一搏,就算我有柳珺焰的鳞甲护体,也有可能被她找到破绽,一击毙命。
傅婉盯着我,我也盯着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我的注视之下,傅婉忽然朝西边廊下的那只六角宫灯看了一眼。
那一眼,似带着某种决绝。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来,尖利的指甲刺入眉心,一点一点地将钉在她眉心的那根棺钉......拔了出来!
傅婉是在百年前遇害的,这根棺钉钉死了她!
棺钉凝聚了傅婉的魂魄,拔出棺钉,傅婉的魂体今天又接连受到重创,很快她便会灰飞烟灭!
不出意外的话,她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我惊愕的眼神中,傅婉拿着那根染血的棺钉,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最后将棺钉放在了柜台上。
她每一步走得都是那样的艰难,最后两只手撑在柜台上,血目盯着我,张口说道:“棺钉,死当,信。”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傅婉的一系列行为都超出了我的预料。
她是魂体,属于阴当。
阴当当有所求,不可拒绝。
她当棺钉,换信,属于以物置换。
可没了棺钉,她最终只会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这属于魂祭吗?
我弄不清楚,却明白,今夜这封信,傅婉志在必得!
她这是要孤注一掷了吧?
她的仇家是那只硕鼠,而那只灰老鼠,亦是杀死我阿婆的凶手。
我只是个普通人,以我的能力,根本杀不死那只硕鼠,或许借傅婉的手,亦算是我为阿婆报仇。
只是不知道,傅婉是否有能力杀死那只硕鼠。
不管怎样,按照规矩,这场典当我必须接受。
我打开抽屉,拿出当票,翻出最后面倒数第三份。
磨墨,毛笔蘸着墨汁,磕磕绊绊地开始填写。
当票一式两份,写好后,我又从第三层抽屉里拿出当铺的大印,盖好章,一份存档,一份交给傅婉。
同时交给傅婉的,还有那封信。
傅婉接过信,打开,血目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那眼神中藏着太多的情绪,看完之后,她长吁一口气,抬眼,对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消失在了雨幕中。
夜,很黑,很静。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我看着柜台上的那根棺钉,忽然想起一件事。
阿婆说正堂的供奉不能少,每个月初一、十五必须以纯阳或纯阴之物供奉。
眼前这根棺钉,属于纯阴之物吧?
当铺里以前的那些当品我不敢动,但这根棺钉是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是死当。
这根棺钉,眼下属于我了!
如何处置,我说了算。
我拿了几张黄纸,小心地将棺钉包起来,朝着正堂跑去。
正堂上,萦绕在黑棺周围的黑气还在,不过淡了许多。
黑棺上的符纸也少了一些。
我将棺钉放在供桌上,顺手抽出三根黄香点燃,朝着黑棺拜了拜,将黄香插进香炉里。
我刚做完这些,正堂里便起了风。
三根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往下烧,眨眼之间便成了灰烬。
紧接着,供桌上的那根棺钉,就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般,在我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地化为了一滩黑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黑棺周围的黑气,似乎又淡了许多。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道绝望的尖叫声。
那声音是从镇子东头传来的,朝着西边不断靠近。
我赶紧抬脚往前面跑,很快便听清了。
是窦封的声音。
“信!信!”
“她来了!她来索命了!”
“救命!救救我!”
......
南书房的小门倒了,没有遮掩,我远远地便看见窦封朝着当铺拼命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喊。
他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紧追不舍。
忽地,窦封被扑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身体却被不停地往后拖,有鲜血从他身下流出,又迅速被雨水冲散。
他也看到了我,一只手拼命地抓着地面,一只手朝我伸来:“小九......小九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被拖入了黑暗之中。
人在濒死的状态下,爆发出的尖叫声穿透力太强了,窦封的惨叫声不停地在五福镇回荡,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救他。
给我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五福镇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暴雨会带来什么一般。
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街道上便重归寂静。
不多时,一声鸡鸣传来。
接连下了两天的暴雨,停了。
街面上的水很快也退回了西边的江中。
微风吹过,廊檐西边挂着的那只六角宫灯里,忽然亮起了一点幽绿的光。
如夏日萤火,明明灭灭。
这盏六角宫灯在这廊下不知道挂了多少年了,从未亮过。
为什么?
难道是......魂祭!
我猛然想起傅婉在抽取眉心棺钉之前,转头朝着这盏六角宫灯看了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当时的我看来,毫无意义。
而现在,我懂了。
傅婉以自己的魂魄,献祭六角宫灯,完成了魂祭。
而作为当铺如今的掌事者,我必须为她伸冤,完成渡化!
无论到什么时候。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街面上渐渐地有了人声,手电筒的灯光不停地晃。
我转头朝那边看去,正对上灯光下,窦封那双圆瞪着的双目。
一根棺钉深深地钉进他的眉心,鲜血顺着鼻梁不停地往下淌,血腥又狰狞。
我着实被吓到了,浑身颤抖起来。
傅婉杀了窦封,而不是那只硕鼠。
窦封最后向我求救......他是否冤死?
如果是冤死,那么,我就是纵容傅婉杀人的罪魁祸首......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根本无法承受。
我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两条腿有些发软,脚下踉跄着往后倒去。
就在这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从我身后圈过来,我的后背靠上了一堵宽厚的胸膛,下一刻,整个人都被圈住,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头顶。
清冽的男人声音响起:“小九,别怕。”
我生于乙酉年八月初一,破晓时分。
接生婆一边忙着给我剪脐带,一边夸我是昴日星官转世,将来必定会有大作为。
直到她抬眼看到我额头上长着一撮白发,顿时脸色大变。
掐着手指头算了又算,一边算一边摇头,最后一把将我塞到我妈怀里,惨白着脸掉头就走。
连喜钱都不要了。
我奶慌忙追上去,连声问怎么回事?
“孤鶕独只带孝来,大妹子,你家大祸临头了!”接生婆抖着声音说道,“不,不止你家,整个踏凤村谁也逃不掉!”
我奶愣住了:“啥......啥鶕?”
“鶕,是一种长得很像雁的大鸟,但雁是群居动物,而鶕则恰恰相反。”
接生婆耐着性子解释道:“每年八月初一,群雁南飞,鶕则逆着雁群的方向而来,见雁就杀,犹以头顶白毛的鶕最凶。
这样的命格投胎到谁家都是大凶之兆,大妹子,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孩子留下来,将来你家每三年就要死一个人。
你家死绝了,就会轮到踏凤村其他村民,并且有她在,你们家,乃至于整个村子,都不会再有别的任何孩子出生。”
我奶和我爸都愣住了。
我爷站在院子里,大烟袋抽得吧嗒吧嗒响。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落针可闻。
轰隆!
就在这时候,一道炸雷忽然响起,震得整个村子地动山摇。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村民们的叫喊声:“麒麟庙被雷劈了,后山起了山火,所有人快去救火!”
踏凤村后山上有一座麒麟庙。
麒麟庙里供奉着一尊身背百子、脚踏金凤的麒麟神像。
麒麟送子,踏凤而来。
我们村所有孩子都是从麒麟庙里求来的。
好巧不巧,我刚出生,麒麟庙就被雷劈了,果真是要断踏凤村的香火......
接生婆满眼惊惧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抬脚就离开了。
所有人都忙着去救山火了。
我妈强撑起身体给我穿衣服,还没穿好,我爷冲进来,一把抓住我的两条小腿,倒拎着就往外走。
我妈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后面追,等她好不容易追到后山,就看到我爷一扬手,毫不犹豫地把我扔进了火海中。
“丧门星,早死早超生!”
那场大火从黎明一直烧到傍晚,我妈几度哭晕过去,整个后山都被烧秃了,麒麟神像身上布满了裂纹。
却唯独在麒麟庙南边,一棵高大的梧桐树郁郁葱葱,连半片叶子都没被烧到。
梧桐树下正躺着不停嗦着手指的我。
晚霞细碎的光芒透过梧桐枝丫落在我身上,我妈失神地说道:“晚桐,孩子就叫姜晚桐吧。”
我妈把我抱回了家。
我爷像看到鬼似的,拎着大烟袋就出去了。
一夜未归。
第二天一早,村里请来修复麒麟神像的工匠在麒麟庙南边的梧桐树下发现了我爷。
他吊死在了那棵梧桐树上。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我是丧门星,是会杀人的鶕,一出生就克死了我爷。
也有人说我是受麒麟神君护佑的孩子,因此没有死在山火之中。
我爷嫌弃我是女孩,要杀我,触怒了麒麟神君才受到了这样的惩罚。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怪的是,随着我爷死去,我额头上的那撮白发也不见了。
三年匆匆而过。
就在大家几乎要忘了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三岁生辰前一天,我额头上再次长出了白发。
比出生时多一倍的白发!
当天傍晚,我奶就不见了。
我爸满村子找,最后在麒麟庙南边的梧桐树下找到了我奶。
我奶当时正往梧桐树上系绳子准备上吊,被我爸强行绑了背回来。
就在大家庆幸我奶躲过一劫的时候,第二天一早,我爸在工地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昏迷不醒。
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说就算救回来也是植物人。
我奶哭天抢地,骂我是丧门星,克不死她就要克死我爸,扑上来想掐死我。
我妈把我紧紧地护在怀里,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却又反驳不了什么。
毕竟,当年接生婆说过,只要留下我,我家每三年就要死一个人。
一语成谶。
我奶去找接生婆,求她为我家指条生路。
接生婆被我奶缠得没办法,最后给出了个主意:“大妹子,踏凤村受麒麟神君护佑,你若舍得为他塑座金身,他或许能帮你家度过这一劫。”
给麒麟神像塑金身,那可是相当大的一笔费用,可儿子还在医院躺着,命悬一线。
我奶一咬牙,把家里唯一一头耕地的老牛卖了。
麒麟神像塑起金身的那天,我爸奇迹般醒了,没有变成植物人,不痴不傻,只是跛了一只脚。
而我头上的白发也变回了黑色。
我爸平安出院之后,我奶想尽办法想把我送走。
可是我恶名在外,没有人家肯要我。
我奶就背着我出远门。
扔过坟地。
丢过水沟。
‘不小心’把我遗忘在了车站......
可无论她送多远,第二天一早,我一准会出现在麒麟庙南边的那棵梧桐树下。
就这样折腾了近三年,依然没能把我送出去。
六岁生日前一天,我额头上再次长出了白发。
那些白发又多了一倍。
一家人看着我头上的白发,又惊又惧。
我奶再次去找接生婆。
接生婆直摇头,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奶忧心忡忡地回到家,抱着我就去了后山,把我绑在梧桐树上,在我脚底下点了一堆柴火。
她疯魔了一般地冲我吼:“桐桐,你去死!你死了我们才能活!”
“乖乖听话,你去死!去死!”
她一边喊,一边往柴堆上添柴。
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旋风,卷着火舌狂舞。
火舌没有往上窜,反而一下子点燃了周围的枯叶,眨眼之间到处都烧了起来。
村民们赶来救火,可是那火怎么扑都扑不灭。
六年前的那场山火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就在这一片火光之中,一个身着黑布衣的老婆婆踏着大步迎面走来,随手将一张黄符扔进了火堆里,熊熊大火瞬间熄灭。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婆婆转身看向我奶,中气十足道:“你家娃儿,我要了。”
我奶三两下把我从梧桐树上放下来,一把把我推到老婆婆腿边,急不可耐道:“拿去!一分钱不要!快点带走!”
老婆婆却不急,从随身的黑布包里拿出一副古旧泛黄的当票,对我奶说道:“今姜家将姜晚桐死当入我家当铺,以此当票为据,一式两份,签字盖章定论,一经典当,亲缘切断,再无往来,能否做到?”
我奶直点头,拉着我的手在当票落款处写下‘姜晚桐’三个字,随即又割破我的手指,在名字上按下了血手印。
老婆婆拿出一枚私章,用力盖在了我的名字上。
私章不是当铺的章。
也不是‘死当’二字。
而是一个男人的名字——柳珺焰。
信有点长,我迅速扫了一遍,大概了解了信里的内容。
这封信是一个叫做傅婉的女孩子,写给她的未婚夫的。
她的未婚夫姓周,在外打仗三年了,最近就要跟随队伍回到五福镇,两家挑了个好日子,准备周生一回来,就迎娶傅婉过门。
这是傅婉寄给周生的最后一封信,信中满满的都是对周生的爱与思念,以及对未来生活的畅想。
往后余生,他们俩就能永远厮守在一起了。
但很显然,这封信并没能成功寄出去,傅婉出了事。
这封注定永远无法寄出去的信,成了傅婉的执念。
信上满是斑驳发黑的血迹,可让我不解的是,信的右下角却贴着一张当票。
当票是一百年前,一个叫窦安的人死当给当铺的。
傅婉的信,为什么会被窦安死当给当铺?
一封信,又有什么值得他当的?
窦安在这件事情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嘭!嘭!
在我看信的过程中,外面的女孩已经开始撞门了。
凛冽的阴风不断地从门缝中挤进来,傅婉满腹的怨念仿佛全都发泄在了这扇摇摇欲坠的小门上。
我捏紧了手中的信,思绪翻飞,我到底该不该把这封信还给傅婉?
信被死当给了当铺,按照规矩,这封信的归属权归当铺所有,我接手当铺,便有权决定如何处理这封信。
我可以选择将信还给傅婉。
可傅婉拿到信之后,真的会离开吗?
还是会被信刺激,变得更加骇人?
不,如果归还这封信就能平息傅婉的怨念,今天的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想到这里,我立刻将信收起来,冲到房间里,翻出阿婆留下的几张符纸,就朝着小门上贴过去。
阿婆懂一些阴阳、风水之术,她的符纸对付普通的脏东西还是很有效果的。
我也从小跟着阿婆学画符,但功底太薄,空有架子,没什么真正效果。
可那几张符纸一贴到门上便无火自燃,化为了灰烬。
根本挡不住傅婉!
轰咚一声,小门被撞破,傅婉迎面朝着我扑了上来。
十根指甲又尖又长,直直地插向我的脖子。
变故发生太快,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眼看着那尖长的指甲就要刺进我的脖子,一道白光猛然亮起,在我面前形成了一道屏障。
那屏障呈半拱形,表面似布满了银白色的鳞甲,瞬间将傅婉撞飞了出去。
是柳珺焰给我的鳞甲护住了我!
我一手摸向那只鳞甲吊坠,鳞甲此刻正往外散发着阴冷的白光。
柳珺焰他......又救了我一命。
“成了!”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道男人兴奋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抬眼朝外看去。
雨幕中,傅婉被撞飞出去之后,还没稳住身形,横刺里,一只硕鼠冲了出来,后腿用力弹跳而起,一跃而上,将一张符纸狠狠地拍在了傅婉的头上。
那张符纸是紫色的,法力不知道超出阿婆的符纸多少倍。
傅婉先是被鳞甲法力撞击,魂魄已经不稳,硕鼠趁机出手,傅婉的魂体就那样被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她不停嘶吼着,一双血目仇恨地盯着那只硕鼠,恨不能将它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拼命挣扎,用尽全力,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淡,眉心之间却隐隐透着一道血光。
我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傅婉的眉心间竟钉着一根棺钉!
那根棺钉显然不是刚才才钉进去的,被符纸重创之后,傅婉魂体不稳,棺钉才显现了出来。
就在硕鼠想要继续攻击傅婉的瞬间,傅婉又是一声嘶吼,冲破了符纸的封印,一掌对上硕鼠。
几招过后,傅婉迅速往西退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江水之中。
一直躲在墙角处的男人凑到硕鼠身旁,担忧道:“灰老,暴雨未停,江水没退,会不会再生变故?”
这个男人我认识,是镇东头棺材铺的老板窦封。
他谄媚地弯腰跟在硕鼠身旁,而那硕鼠并未回答他,反而转头看向了我。
对上硕鼠那一双精明算计的小眼睛的刹那,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更加捏紧了鳞甲吊坠。
这只硕鼠,分明就是昨夜站在灰色轿子上的那一个!
它只是看了我一眼,随后便和窦封一起离开了。
暴雨迅速将一切冲淡,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梦一般。
但倒下的门在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我跌坐在椅子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右手插进口袋,按在那封叠起的信上。
窦封......窦安......这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只硕鼠......我骤然想起阿婆说的那句‘我被那灰老鼠算计,差点灰飞烟灭’。
是这只硕鼠杀死了我阿婆!
这样说来,我与傅婉有共同的仇敌,不是吗?!
门倒了,我根本不敢睡觉。
外面的天早已经黑透了,暴雨还在下,街面上的水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我坐在柜台里面,一遍一遍地看那封信。
又把当铺经营手册拿出来仔细研究。
一直到半夜,我才弄清楚什么叫阴当。
当铺典当,分为阳当和阴当。
所谓阳当,指的是活人与当铺之间产生的典当关系。
一般的当铺营生,皆为阳当。
而除了活人典当之外,其他,比如魂魄、僵尸等等,凡是不是活人的典当行为,统称为阴当。
阴当事主本不属于阳间,它们滞留在此,大多都是因为执念未了,这些家伙的典当行为,一般也与它们的死因有关。
当铺这个行业,早已经在时间的洪流里被各种新兴行业所取代,五福镇这家当铺之所以能存留下来,恐怕就是跟这阴当有关。
阴当当有所求,不得拒绝。
这便是说,只要有阴当事主求上门,当铺便得帮它们找出死因,摒除怨念。
名为阴当,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渡化。
阴当的方式分为两种。
一种是以物置换,就是当铺帮它们伸冤,它们以价值对等的阴物做报酬。
另一种是魂祭。
所谓魂祭,就是事主以自己的命做报酬,为自己换一个公道!
看到这里,我心中五味杂陈。
没想到这间当铺背后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我又有何能力肩挑重开当铺的大任?
哗啦......哗啦......
门外忽然响起了踏水而来的脚步声,步伐有些虚浮。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紧张地看着门口。
不多时,我便看清了来人。
傅婉去而复返,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双血目直勾勾地盯着我......
这是一场被所有人默许的典当。
典当品,是我!
姜家惧我怕我,恨不得像泼一瓢脏水一般将我泼出去。
而从我出生起,至今六年,踏凤村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出生。
所以踏凤村所有村民也不待见我。
小小的我被老婆婆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踏凤村。
我被她从山里带去了县城南边一个叫五福镇的地方。
五福镇临江而建,街尾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古朴大宅子。
宅子东侧立着一只破邮筒,西侧廊檐下挂着一盏六角宫灯。
宅门南开,门头上挂着一张牌匾,用一块黑布蒙着。
倒座房里摆满了香烛、纸钱以及纸扎品。
倒座房旁边的南书房上着锁,往外还开着一扇小门,同样上着锁。
老婆婆蹲下身来平视我,拉着我的小手说道:“我姓虞,你可以叫我虞阿婆,以后我们俩相依为命。”
我乖巧道:“阿婆好。”
被扔的次数太多了,受过的冷眼也数不清,六岁的我已经懂得寄人篱下就得乖巧听话。
虞阿婆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怜悯:“你是咱们当铺的第九任女掌柜,以后阿婆就叫你小九好不好?”
“好。”我好奇地问,“那阿婆是第八任女掌柜吗?”
虞阿婆摇头:“我哪里有资格做这当铺的女掌柜,我只是这间当铺的守铺人罢了。”
她站起身来,指了指倒座房里满满的香烛纸钱,说道:“我懂点阴阳、风水之术,平时以卖白事用品为生,也出去给人看事。”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
虞阿婆牵着我往后走,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前院。
前院不大,里面种着一棵老槐树,老槐树下是一口八卦井。
八卦井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上雕满了我看不懂的符文。
穿过垂花拱门,后面便是正院了。
正院很大,东西厢房十数间。
推开正房大门,迎面便是一口硕大的黑棺停在正堂里,吓得我直往阿婆身后躲。
阿婆拍拍我的手,说道:“小九别怕,来,上香。”
她点了三根黄香放到我手里,推着我走上前去,冲着那口黑棺拜了拜。
将黄香插进黑棺前面的生米饭里,我转身抱住阿婆的大腿,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正房里的布置。
除了正堂上停着的这口黑棺,西边的角落里还立着一顶大红轿子,大红轿子的顶上插着一面五色旗。
东西屋门上都上着锁,整个正房里冷飕飕、阴森森的。
上完香后,虞阿婆从怀里将那张按着我血指印的当票拿出来,压在了黑棺下面,又从黑棺上揭下一张黄符,这才把我带出来。
她又带着我从西边耳室往后看了一眼后院。
后院空着,年久失修,有些房屋已经破败了。
我们重新回到倒座房里,阿婆将那张黄符点燃,融进水里,让我喝下。
喝完符水我就开始犯困,那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整个人神清气爽,惊喜地发现头上的白发也不见了。
阿婆对我很好,她送我上学。
放学后,她就教我钉纸钱、叠元宝、扎纸人、画符文......
明明是一间当铺,愣是被阿婆经营成了一间白事铺子。
她外出给人看事的时候也带着我,能教给我的,她都悉心教导。
每次看完事,她都会从看事的人家带回一样东西。
生米饭、坟头土、棺上钉......
无论带回来的是什么,无一例外全都供奉在了正屋里的那口黑棺前。
更让我惊奇的是,这些东西供奉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
就感觉......感觉是被那口黑棺生吞了一般。
我很怕那口黑棺,总觉得有一天棺盖会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怪物把我吞掉,能不去正院就不去。
直到九岁那年。
那一年,阿婆接了一桩白事生意,带着我回到了踏凤村。
踏凤村村长家死了人,出殡时棺材抬不起来,找了好几个看事先生都看不好,辗转找到了虞阿婆。
阿婆看事的时候我帮着打下手,忙完了,阿婆抓了一把糖奖励我。
我正剥糖的时候,一个甜甜的声音忽然响起:“桐桐姐姐。”
桐桐......
三年了,这是我从踏凤村离开之后,第一次有人叫我这个小名儿。
阿婆以及整个五福镇的村民,都叫我小九。
我回头,就看到一个两岁左右,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提溜着大眼睛看着我。
“桐桐姐姐,我也想吃糖。”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仰着肉嘟嘟的小脸蛋冲我笑。
我看到她身后不远处,我妈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躲在门后偷偷地看我。
原来我离开踏凤村后,踏凤村的香火真的重新续上了。
我也有了弟弟妹妹。
我冲小女孩笑了一下,掏出两颗糖放在她手里,转身去找阿婆。
既然没了我,所有人能过得更好,那就好。
我有阿婆,也很好。
村长家的事情解决的很顺利,阿婆打包好了生米饭,正准备带我回去的时候,一个老奶奶冲上来,揪住我的后领子,一鞭子就抽在了我的腿上。
“丧门星,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回来姜家就要死人,你不知道吗?”
“滚!你给我滚!”
“不,你死!你给我去死!”
小指粗的柳条鞭一鞭一鞭狠狠地抽在我身上,我奶咬牙切齿地吼着,恨不得抽死我。
我痛得眼泪直掉,一边躲一边哭。
慌乱间,我看到我妈一手抱着我弟,一手护着我妹,看我的眼神里,仅存的一点母爱、愧疚也消失了。
两个小孩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显然是发高烧了。
我奶将一颗糖用力砸在我脸上。
我看着那颗糖,浑身痛得摇摇欲坠。
原来,就是因为我给了妹妹两颗糖,他们才发高烧的吗?
因为我给了妹妹两颗糖,我就该去死,是吗?!
晕倒前一刻,柳条鞭还在不知疲倦地往我身上抽。
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去了医院,用了偏方,喝了符水,怎么也治不好。
眼看着我被烧得已经开始说胡话了,阿婆没办法,一咬牙,抱着我去了正屋,跪倒在了那口黑棺前。
“七爷,求您救救小九。”
“小九跟别人不一样,她......她是您的人。”
“当票就在您的棺材下压着,我老婆子不骗人。”
“求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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