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当日哥哥同四皇子深谈到半夜。
四皇子一走，哥哥一夜没睡，写了折子上报皇上。
皇上对武将之家本就多有忌惮，哥哥此举既会让皇上对常胜将军府安心，又会让皇上对四皇子多几分疑心。
就这几分疑心，足够四皇子解释的。
果然，皇上派人去查了北狄，北狄果然列兵边境，却没有进犯的意思。
兵还是要派，但与之前所说，北狄进犯压根不同。
我去了哥哥屋中瞧他，方柔也正在那，满脸惋惜：“哥哥，要是你腿没坏就好了，人人都说，此次去北狄，就是拿着麻袋捡功劳去了。”
“那不是正好，孙公子是哥哥朋友，他捡了功劳哥哥自也是高兴的。”
没错，就是我让哥哥举荐的孙公子。
一是要调孙公子离京，二是如今皇上的人已盯上北狄，四皇子不好传信，到时四皇子同北狄王的密谋，必然会被皇上知晓。
“可，可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替哥哥惋惜而已。”方柔眼中又蓄起泪花。
哥哥马上瞪了我一眼：“柔儿没爹没娘的，她怎么能懂这些？”
我哥是懂阴阳的。我忍住不笑。
方柔脸色像吃了一只苍蝇，毕竟自己喊喊不觉得什么，可被别人说出来，就会异常难受。
7
自上次之后，方柔安静了一段时间。
想必是四皇子忙着北狄的事，无暇顾及她。
她平日里，只是在爹娘前面与我争宠。
然而我们一家都知道了她的本质，瞧着她上蹿下跳，如同跳梁小丑。
而我最近很忙，忙着礼佛。
空若寺里不仅住着佛子，还有六皇子。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正宫嫡子，只是出生时，被当今皇后，那时的贵妃陷害，说他是灾星临世，得养在佛寺，借着佛性压制他的魔性。
前世我曾见过他一面，那时我被四皇子和方柔迷昏了头，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才是那个最适合皇位的人。
“为了皇位的事，施主就请回吧。”六皇子垂着眼眸，浑身白衣，好看的手指间转动着佛珠，浑身萦绕着静谧的气息。
我同他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未饮完的残茶：“六皇子，您不爱天下，不爱万民？”
我紧盯着他，他好看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压出了点点粉色。
“我已皈依我佛，自会向佛祖祈祷天下平安。”六皇子说道。
我笑了：“可佛渡人尚且有千般像，您又何必执着于佛像？”
我同他细细分析了几位皇子，三皇子暴虐，四皇子是个贱人，五皇子刚愎自用，余下皇子年纪尚小。
“万民需要一个天子。”我放下四皇子幕僚名单，起身离开。
几日之后，六皇子下山了。
他大会群臣三日，大宴小宴从未断过。
爹同哥哥在宴会上回来，都对六皇子赞不绝口。
我瞧见方柔怀春的眼神，不由皱起眉头：她这是又看上六皇子了？得加快行动，别让她祸害到六皇子面前去。
爹和哥哥猛然回头，目光不善地盯在方柔身上。
“我，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姐姐？”她朝我靠过来，满脸柔弱。
快给她整走！
我内心尖锐鸣叫，面上不动声色移开。
哥哥咳了一声：“柔妹妹，你如今也大了，平日我瞧你与孙兄……”
“哥哥！”方柔跺着脚，冷下了脸色：“我同孙公子只是因为哥哥才笑语两句，绝没有其他心思！”
“是吗？还是柔儿你不好意思？”哥哥笑着问道。
“真的！”方柔急着解释连柔弱都顾不上装了。
我爹拿出了前世对付我那一招：“柔儿你怎么说也是在将军府长大的，喜欢就是喜欢，扭扭捏捏地干什么！有姨丈在，那小子敢不同意？”
“是啊柔妹妹，没准孙大哥也喜欢你呢。”我笑着帮腔。
“哎呀！”方柔一跺脚，转身哭着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们三人脸色冷了下来。
前世她便是如此对我的，怎么到她身上，她反倒受不了了？
她也知道，这种强行被人架起的感觉会难受啊。
“哥哥，六皇子回来了，皇上没有多少时间了。”
按照我前世记忆，皇上最多能再挺两个月。
“明天我约四皇子见面，然后就放出风去，将军府要同四皇子联姻。”我轻声说道。
我要逼着方柔替嫁，他们这对狗男女，当然要生生世世绑在一起才好。
8
将军府同四皇子联姻的风放出去，顿时把六皇子归来，造成的局面稳定了下来。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将军府嫡女心慕四皇子，不顾大家闺秀风范，陪着他游湖玩景。
但却没人知晓，我这只是以身布局。
而我凭借着前世记忆，给四皇子出谋划策，让他忙得跟陀螺一样。
府内有娘亲和爹吩咐，方柔过得很不痛快，那些下人对她逐渐变了态度，再加上孙公子即将回来，让方柔越来越急切，甚至大白天就找到了四皇子府上。
但四皇子没时间，他正按照我出的计谋四处奔走。
钟楼失火，城南动乱，桩桩件件都有他的身影。
皇上对他越发赞赏，但据爹爹说，皇上每每提起四皇子都会深深皱起眉头。
私下里，我同娘亲，一起做客六皇子府。
六皇子换下了那一身佛衣，皇子装束他，竟是逼人的俊美。
他手中依旧转动着佛珠，笑容肆意：“你们府上的那位柔姑娘，可不简单。”
“四皇子幕僚之下，没有不对她交口称赞的，有一些，还是因为她才留在四皇子处。”
我抿着唇缓缓点头。
若不是这般，前世我又怎可能，被四皇子如此顺利地废后。
我忙着稳定大局，方家替他平定叛乱时，他们这对狗男女，却在跟那群国之蛀虫蝇营狗苟。
娘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我这次来，是给您送一份大礼。”我把写好的纸推到六皇子面前。
那里面全都是四皇子做过的龌鹾事。
六皇子打开纸张，目光扫视着，面上却平静无波：“前几日，钟楼失火的事，是你做的？”
“是。”我唇角勾起，是我让四皇子去做的，他本是不肯，可奈何里面有他的罪证。
我跟他说了，只要出事，同他联姻的将军府必然会首当其冲，他就相信了。
六皇子收起了纸张，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今日之后将军府不要再同六皇子府来往，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正巧，我也是这个意思。
9
回到方府时，府里过于安宁，让我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小姐。”
如玉从府内急匆匆跑出来，她双眼通红，不像是哭了，倒像是被气的。
一路到了内堂，看着一片狼藉，我同娘亲也沉默了。
方柔浑身散乱，发丝落在肩头，凡是有点经验的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又给我哥下药爬床了吧？
我紧张得手指发僵，站在门外一步不敢往里走。
前世哥哥爹娘在我当皇后之后，那样护着方柔，不是没发现她不对劲，而是她给醉酒的哥哥下了药，醒来时，两人赤膊相对，以至于爹娘和哥哥，一直觉得有愧于她。
可，那都是我助四皇子登基之后才发生的，怎么今世突然提前了？
“不是我。”我哥从里面掀帘子走了出来，脸色黑得要命。
“是四皇子。”
幸好不是我哥。
我先是松了口气：等会儿！四皇子？？她下手这么快？？！
娘也瞧着她，平日温柔的模样都要维持不住了。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是四皇子……”方柔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还小声说着怎么办，怎么办。
她虽然哭着，但哭得柔弱无力。
10
虽然早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时机，借机让她嫁给四皇子，我也正好抽身。
我眼圈一红：“妹妹，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娘极有默契上前抱住方柔：“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柔儿刚受过伤，她也不愿意！柔儿不哭，有姨母呢！”
“娘！你这么多年就知道护着她！”我捂住脸，哭着往外跑。
心中暗暗想着：我娘当真是变脸大家！
屋内，娘细声安慰着方柔，说她就是将军府亲生的女儿，定会替她出这口气。
而我已经同如玉换了衣服潜入六皇子府。
六皇子早就替我寻了江湖上有名的易容师。
自此，将军府嫡女方若初，因病足不出户，而六皇子身边多了一个谋士。
不过几日，四皇子府同将军府同时挂上了喜绸。
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四皇子，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我瞧着刚才上轿的不像是方家大姑娘啊。”
“你还不知道？方家这个表姑娘，不要脸跟四皇子滚一块去了！你说方家大姑娘能乐意嫁吗？”
“这是人家大姑娘心地好，给四皇子面子，称病不出。”
“呦呦呦，没想到啊，这四皇子看着很斯文啊，竟然对小姨子下手。”
听着低低的议论，我满意地勾起唇角，转身上了酒楼。
酒楼之上，六皇子把玩着酒杯，却一口未饮。
“爷，事办完了。”我关上门，站在窗口向下望。
在这里，正好能瞧见四皇子同方柔的迎亲队伍。
我要看着他们，吹吹打打步入坟墓。
“你就这么恨他们？”六皇子说道。
我收回目光，唇角微勾：“无所谓恨不恨，各为其主而已。”
六皇子轻笑了一声：“骗出家人，不是个好习惯。”
我也笑了：“除去这一条，将军府的忠心，永远不会骗您。”
“好，我信你。”六皇子轻声说道。
我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信我，那就定会信我。
我凭借着前世记忆，让六皇子逐渐崭露头角，越来越得皇上心思。
皇上临死前，我同六皇子就守在他床榻边。
“皇儿，朕对不起你母后。”许是人之将死，皇上颤抖着手，满眼都是泪水。
六皇子低垂着头，依旧是微微勾起唇角：“想必母后也不会原谅您，您放心我会给您多念往生咒。”
皇上叹了口气：“应该，她应该不原谅我。”
“皇儿，让你的人出去。”皇上抬了抬手，指向一旁的御案：“这是父皇，唯一能为你做的，我大梁皇上，不能有丝毫污点，这坏人，就让我这个要死的人来做。”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确实是一个好皇上。
六皇子给了我一个眼神，我整理了御案上的东西，缓缓退出。
外面有六皇子的人把守，我不用担心，更没心思担心。
我手上，全部都是父兄写给皇上的密信。
还有一封圣旨。
诛杀奸王的圣旨。
11
我左右列着代表皇家的天使。
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伏跪在下的百官及皇子，同带有品级的命妇。
四皇子同方柔就跪在第三排，只要抬头，我们就能目光相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皇子南城，无君无父，无仁无义，里通外国，与奉元三十四年，同北狄王私通，陷害忠良，结党营私……皇子犯罪，其罪加一，判，斩立决。”
“四皇子妃方柔，不贞不洁，罔顾将军府养育之恩，念其情深，赐随四皇子殉葬。”
“左司司位，以四皇子党朋，抄家……”
“……”
我手中圣旨越读越薄，而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却一个个连跪都跪不住了。
四皇子同方柔瘫坐在地上。
左右金吾卫来拉扯时，方柔突然弹起身。
“你们不能碰我！常胜将军府是我娘家！皇上不会杀我的！我要见我姨母！你们要碰我，我让我哥把你们全杀了。”
死到临头，还想把我们一家拖下水？
我抬头冷冷看了过去。
方柔好似听见了什么一样，也猛然抬头，看着我张口结舌，半天指着我：“你，你是方若初！”
我唇角勾起：竟然被她看出来了，可惜，看出来得晚了。
“是你，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你说要嫁给我是假的，说帮我也是假的！”四皇子也抬头看了过来，他一双眼睛瞪得发红。
我低垂着眼眸俯视着他：“四皇子自责疯了，你们还不赶紧将他拉下去？”
是我又如何？要不是你们先起了歹念，又如何会上钩？
“方若初！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方柔全然不顾仪态，连发冠都撕扯掉了。
我转身进了宫宇内。
恨吧，越恨我，我就越开心。这样，你们才能连死都不安宁。
我会告知行刑人放过四皇子，毕竟，只有方柔一个被活埋，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活着重要，还是他们之间的爱情更重要，哈哈，只可惜，不能亲眼看见。
方柔的叫骂声越来越淡。
12
六皇子站在门前，眼睛有些发红：“父皇，崩了。”
“节哀。”我弓身跪下：“吾皇万岁。”
“日后，没有方谋士，只有将军府为情所困，带发修行的方若初。”我抬头看向六皇子。
他缓缓点了点头：“我说过，给你一次讨赏的机会，现在你可以要了。”
“我父年迈，请皇上收回兵权，将军府永远忠心于皇上，不求权势，求一世安乐。”我叩头。
六皇子闭了闭眼睛，转动着手中佛珠：“准。”
13
六皇子登基了，他果然是个好皇上，整个大梁河清海晏。
爹自从卸任后就带着娘四处游玩。
偌大的将军府扔给了我这个大姑娘。
我养了几只江湖猫，其中一只橘猫逐渐退隐江湖，天天趴在我腿上混小鱼干吃。
而我大哥，又替当今圣上四处征战，已然小有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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