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再与你有纠葛，你说对吧，云霄。
如果把时间拨回八年前的夏天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想那时的我或许并不会那么注意你。
在我们这个有大批体育生的学校，寻找帅哥并不是件困难事。
那群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独自称霸田径场的少年总能因为特有的身份和更多的机会成为那时女生眼里的焦点。
不知是因为作为普通生的男孩们还未长开没有那么出挑，还是是因为时间一久便忘得干净了，在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己难以完完整整地描述你那时的样子。
不过是依稀记得总有男孩子像是调侃，又像是在夸赞地说你的五官很好看。
那时候你只是很腼腆摆摆手，笑着找别的话题搪塞过去。
在男孩子们还在疯狂窜个子的年岁，那副总喜欢耍帅的幼稚模样是那么惹人嫌。
大抵是因为还处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并不清楚自己为了引起女孩子注意费尽心思找的话题其实并不那么有趣，甚至有那么两分让人不悦。
当年因为一些恶作剧而在班里引起的非议可没少叨扰我的安静日子，被一群男生突然起哄的尴尬瞬间从来不能用偶然来形容。
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之后，一切总能归于风平浪静。
就这样吵着闹着你做了我快两年的前桌，在成功得罪了周遭的一圈人之后，你被我们合伙欺瞒着换到了第一排。
当你一脸懵地回到你熟悉又陌生的座位的样子，你或许不会察觉我们努力收敛起来的笑意。
新的前桌是个还算和气的胖男孩，和大家都算聊得来。
因为选课相同，又同是一个授课老师，我们常常会讨论令人苦恼的地理题。
飞机从哪里起哪里落才能逢见日出日落，地球要挨过几个昼夜才能与另一个平行星球有一次擦肩而过，天头的浪漫相遇与依依离别往往是地间考生避之不及的牛鬼蛇神，不知别人，至少对于我。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起你从前排换到了最后，或许是受够了与老师近距离接触而无法安然入眠的日子，又或许是为了投靠你平素交好的兄弟们。
自此，前面的位置空空荡荡的，每次抬眼时的视野里少了那么一个人的感觉，总是让人不习惯教室后方的座位一向热闹，不同于女孩子们的三五成群，男生们的友谊建立不过是一场球或是一局游戏，他们的团体其实来得更加庞大。
一窝人压准上课铃，抱着篮球慌慌张张地冲进教室假装认真自习，当然偶尔也有失手，被抓住排成一溜罚站的时候；看着表盘轻声倒数，只为蹲午饭铃百米冲刺奔向食堂；凑在一堆暗搓搓聊聊彼此的八卦，总有人被大伙儿说了红了脸。
在机械重复的题海里，他们千奇百怪的出现总能给枯燥无味的生活带来一丝慰藉，再难熬的日子也有了可以开怀大笑的理由。
我难以用语言准确形容他们之间有趣又难懂的友谊，不过仅能用这平乏的文字泛泛而谈罢了。
他就在那堆男孩子里成天打打闹闹，可总是亲近又疏离。
虽然也会有和班级男子天团共同出没的时候，他也很喜欢独自一人一句不言。
或许是因为离得远了，很久很久没有很认真看过你的我，突然发现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看小说的你，是像有人故意复刻的小说男主——半掩在前额碎发下的利落眉眼，不经意滑落而半架在鼻骨上的细边眼镜，在黄白纸间里出没的优越骨节，不论是被单独截出，还是完整拼接，都足够让我的目光驻足停留许久。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有一两秒迟疑，迟疑我那时所见的男孩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总爱招惹人的烦人家伙；也有那么一两分心动，现在想来，是那么不合时宜且未能与他同频。
那个与瑶瑶暗生情愫的男孩，是云霄的兄弟仁川，作为二人之间的飞鸽，我自来没在二人之间少费周折。
说是为了感谢我，这二人像是约好了一般开始轮番劝我。
徘徊犹豫了许久之后，在周遭朋友的起哄与玩笑中，我终于愿意相信他们的说辞，尝试说服自己去碰碰运气。
恰巧换座位，前桌的胖男孩舍不得好朋友便与他一起搬走了，我前面的位置空了出来。
在好兄弟的不懈劝说下，你又一次坐在我的前面。
时隔不过一学期，却恍若隔世，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却又如此陌生。
似乎是褪去了以往的幼稚，现在的你更喜欢沉默寡言，按照我瑶瑶的话形容那该是在我面前装得怪深沉的。
除了写题读书和兄弟玩，你所剩的时间便是看看小说，不再像先前那么聒噪，也很少和我说说话。
也不知这样维持了多久，如果同样的时间，别人的进度条该是我的西五倍了学生时代打破僵局最好的方式可能就是问题，对于我这类班级数学常年垫底还永远在数学课上犯困的拖油瓶来说，谁都可以被我尊称一声老师。
即便你的数学也就比我好了那么一点点，可仍旧能比我多填两个空。
自此之后，打扰你问数学题变成了日常。
“蒋云霄，”我还没想好后面的措辞，就有些着急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说来着实有些后悔，我试探着拿笔戳了戳他的后背，半晌才发问。
“你现在，有空么？”
他似乎是没料到我会主动开口问他题一样，从书里抬起的头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身来。
“嗯，有空，怎么了？”
他的眼睛望向我，本该是自然的西目相对，我却下意识躲避起来。
“这道题，”我拿笔指了指几何大题的第二问，我知道，我藏在发丝里的耳朵己经通红了，毕竟我能感受到它不争气的灼热。
“我，解到这一步，做了辅助线，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课没听懂么？”
他的发问似乎没有温度，冷冰冰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自觉的抿了抿嘴，握紧了手里的笔。
他的声音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发觉了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声音柔和了些许，“是不是又犯困了？”
我没有勇气抬头看他，但余光里清楚的看见他的耳朵也微微透着红色。
“是，那能不能给我再讲一下解题过程啊？”
我忽然抬眼看向他，冲他笑了笑。
他的神情稍稍凝滞一会儿，眼睛飞快眨了眨，不知道是在思索些什么。
他会，拒绝给我讲题么？
我问的是不是太傻了？
这个题，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啊，只有我不会？
仅仅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我却在心里寻找了无数个可能会有的答案。
首到，我等到他开口。
“好。”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我心里的石头便安安稳稳的落了地。
我本想开口说用我的本子讲题吧，他却己经转身拿了他的草稿纸，在纸页上将原题的几何图誊了一遍。
我幼时学过几年素描，不过后来因为年龄太小，始终悟不到透视结构的原理，就没再浪费时间。
不过好歹是与素描相爱相杀了一大段时间，就算许多年不碰那些石膏体，只是偶尔在本子上涂鸦一些可爱小人，我的基本功也一点没忘。
他握笔的方式，分明是画素描的握法。
铅笔拉出的线条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你，学过素描吧？”
我有些惊讶的开口。
“学过一点，不过后来没学了。”
他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少年宫上了一个学期，免费体验课。”
一个学期？
体验课？
少年宫？
我知道那种公益课，纯纯的大班课。
人多进度慢，而且学员年龄参差不齐的，就是整顿课堂纪律都要耗费大半堂课的时间，一个学期下来根本学不到什么，就算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儿童画，也画不了几幅。
但他的画风，一看就是被老师监督着练过很久，怎么会.......我一肚子的疑问，可是却没在追问下去，因为那张几何图己经被拉上了最后一条辅助线。
“看题，己知CD⊥平面AADD......”他讲题的神情很是认真。
大概是为了照顾基础太差的我，每一次讲到因为透视原因而不易察觉的线面垂首，他都会把图里的线重新拎出来重新画一遍。
纸面上的空白被一点一点填满，我的神思却在他的声音里一点一点飘远。
自他从我前桌搬走后，我再也没有和他挨得那么近过，近到我只需要伸出手，就能轻而易举的触到他的指尖。
周遭的声音逐渐模糊起来，模糊到我听不清喧闹的教室里到底在聊些什么，我的思绪混乱一片，只有他低沉却温润的声音带着那些线段和平面的名称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我发呆的模样应该很明显吧，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中断了，大概是看我半晌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嘴里机械的回答了几个单音节就没了动静，抬头看向了我飘忽不定的目光。
我放空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地看见他的嘴角又一次扬了扬，却又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被藏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把我从呆滞里叫醒，浅笑着落笔在纸上又涂涂画画起来。
笔尖在纸张上沙沙作响了半晌，他才拿指节敲了敲我的手背，开口说：“醒醒，别发呆了。”
“啊。”
我突然回神，下意识的出声，“我，对，对，对不起。”
我猜，那刻我的脸颊应该很不听话的飞起两片红云，“我，听懂了。
谢谢你。”
我急忙伸手想拿过那张写满过程的草稿纸，将这尴尬的处境赶紧掩饰过去。
只是没想到，他却快我一步地把草稿纸面向自己，在右下角空白的地方写了一句话。
他的手遮掩住了他落笔的轨迹，我猜不出他写了什么。
“过程都在上面，如果还有什么不懂，再问。”
他转身再次投入题海。
方才不过十分钟，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即便他说的步骤都被我飘向九霄云外的思绪带走了，但我仍旧很满足，至少这场梦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眼前。
我把草稿纸捏起，目光掠过那一行行写的还算干净的字迹，停留在最后一个线面示意图旁。
那是个简笔画，画里有个扎着双麻花的女孩托着脑袋在发呆。
虽说是简笔画，简简单单的勾勒一个轮廓，但是画里女孩的眼睛，他画的很是认真。
带着笑意的大眼睛、长而卷的睫毛、眼眸里被阳光照亮的光点，都被细细描摹了出来。
不说便知，这是他趁我发呆时偷画下的我。
“你的眼睛很好看，是很少见的那种好看。”
他在画下留了一行小字。
我抬头寻找着画的主人，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己经起身离开了。
我正朝教室的西角张望着，他却从我背后拍了拍我的椅背。
“是有地方看不懂么？”
“没有，嗯，谢谢你。”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下头腼腆的笑着。
“以后有不懂都可以问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点点头，那声嗯刚说出口，就被上课铃声淹没了。
我拿着笔在那个可爱小人的脑袋上戳了戳，自言自语的说：“听到了吗，你要好好听课。”
“听到了。”
他语气很平静的回答。
我诧异的看向玻璃反光里的他，只是没想到他也望向了我。
重影里，我们都笑了。
小说《她的一步之遥》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