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父亲后来私下找我，问我是如何知晓自己并非他们亲生女儿，以及赵留玉具体位置的。
我犹豫半晌，不敢告诉他们剧情里我做过的坏事，最后只说，是在梦里，看到一个和父亲长得很像的男孩儿在乞讨，有一位仙人告诉我那男孩儿才是相府亲生的孩子。
不知道父亲信了多少，但是除了这个回答，我确实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当下，我最重要的事就是和赵留玉打好关系。
毕竟这个世界都围绕着他转，我以后说不定要仰仗他的鼻息过活。
更何况我还要培养和他之间的亲情呀！
父亲重新给赵留玉入了族谱，为他起名时，也是选了「留玉」二字。还给他报了私塾，每日我们一同上学。
我们去的私塾里，全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官僚子弟富贵人家，甚至还有些王公贵族。丞相府公子和千金的名号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称谓。
赵留玉前些年营养跟不上，人长得很瘦弱，加之他刚被相府认回，身边无甚好友，尚未被京城人放在眼里，初来私塾，自然而然成了一些纨绔子弟的欺辱对象。
由于私塾男子女子是分开上课，所以我总不能时刻陪在赵留玉身边，只好每次一有空闲就跑去找赵留玉。
前些日子都很平常，直到那天，我由于功课做的不好，被夫子留了堂。
好不容易背下课文，我匆匆忙忙就往赵留玉他们上课的院子赶去。
还没进院，就听到一阵尖锐的笑声：
「什么相府养在庄子上的少爷，我看你就是你爹和外室生的野种！长得就像乞丐一样！」
我听的出这个声音，是大将军家的小儿子李闻，也是书里另一个反派，处处和赵留玉作对，最后因为夺嫡之争站错队而被流放。
我在门外叹气，可怜的李闻，现在还敢针对男主角，小心流放之途更凄惨！
刚准备进去，不曾想李闻的嘴里竟说出了更难听的话：
「看你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是不是相府收来给赵明言做童养夫的啊？穷酸样！和赵明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今天要是能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饶了你，不然，我可要把你的书本全撕光！」
7
院里传来众人的笑声。
娘哎，李闻自己作死，扯我干什么！
我一个箭步冲进去，发现李闻正命令身边的两个小跟班强行拽着赵留玉，想要强迫他跪下来。
赵留玉没跪，我差点就要跪了。
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和形象，操起一本书就挥舞着去打李闻。
李闻是将军的孩子，从小就是练过的，我肯定打不过，只能耍阴招，抱着他的胳膊就下死口。
李闻被我咬的猝不及防，叫的很凄惨，一点都不像个将军家的孩子。
控制着赵留玉的两个小跟班听见对视一眼，立马换了控制的对象，来扯我的头发。
不是，为什么你们几个大男的，打架还带扯小姑娘头发的？
这下我忍不了，亮了指甲就乱抓，挠到一个都算我赚了。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我们几个的骂街声和惨叫声混到一起，响彻云霄。
赵留玉先是傻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就冲到我们之间，快而准地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往书院外跑去，只留李闻和他的小跟班厮打在一起。
8
这是赵留玉第一次主动拉我的手，我很欣慰。
他的手和之前比，长了些肉，不再全是骨头，我很欣慰。
李闻几个反应过来后，甚至都没追上我和赵留玉，我很欣慰。
直至欣慰地跑到一个小巷子里，我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李闻几个人气冲冲走到巷子外，怒骂着我和赵留玉，我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他们声音远了些，才松了口气。
「哥哥，你别生气，李闻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肠子长在嘴里，说出来的都是狗屎话。」我小心翼翼看向一旁的赵留玉，生怕他会迁怒我。
我们刚刚跑得那么激烈，他额前渗出密密麻麻的汗，顺着他的鼻尖一路向下，坠入领口消失不见。
不得不说，赵留玉这几个月已经养好了不少。他本就个子高挑，先前瘦脱相了，看着不好看。如今脸上也挂了些肉，看起来活脱脱的美男子，也难怪书里的我会爱上他。
这么帅，谁不迷糊啊？
注意到我在看他，赵留玉眼神暼过来。我不敢和他对视，只好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太可恶了，刚刚为了抓李闻，我的指甲都断了两根！养好久才能养这么漂亮的！
忽然，一只手伸到我头上，为我理顺头发。
「你真是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和他们打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赵留玉用手为我编头发，自然就凑的近了些，气息扑在我的耳朵上，惹得我浑身发痒，「我自小和外面的乞丐抢食，怎么可能打不过他们？反倒是你，如果被打出伤了怎么办？」
我小声道：「我这不是怕哥哥被欺负嘛……」
我发间的那只手顿了一瞬，又动作起来，仿佛这只是我的错觉。
「你不必因为愧疚，而对我好。」赵留玉说完这句话就停了动作，看着外面李闻等人也早已走远，「走吧，回家。」
我跟上赵留玉的身影，小声嘟囔道「才不是」，也不知他听见没。
9
因为这件事，我和赵留玉关系亲密了不少。
我们每日一同上下学，用膳时会互相把不喜欢的菜挑给对方，得了好吃的也会互相分享，就像平常普通人家的兄妹一样。
李闻倒是老实了好几日，没向大将军告状，也没来找我和赵留玉的麻烦。想想也是，被一个姑娘家家打成这样，换谁都不好意思开口，因为没种！
这么一日日过着，不知不觉居然就到了年关。
这是赵留玉被认回来后的第一个年，爹娘都很重视，为他筹备了一场认亲宴，要正式和京城里的达官贵族介绍他。
为了办这场宴，我和赵留玉都好几日不曾出门。
临近除夕，私塾也停了，我不能每日和李闻斗嘴解闷，就总往赵留玉房里跑。
「哥哥，这是厨房新做的糕点吗？」
「哥哥，这是新进的茶叶吗？」
「哥哥，你的房间里怎么都是兵书史书？我有小人书你看不看？」
......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我每天像只老母鸡一样在赵留玉耳朵边不停的「哥哥哥」，他竟然也不嫌烦。我心里热泪盈眶，不愧是男主，就是大气！
这日我照常去找赵留玉，却发现他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
见我进来，赵留玉将手中一个包袱抛给我：
「一会儿我要出去找个人，你和我一起，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要知道，我已经好久没出过门了，如今有这么个机会自然是欣喜不已，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忙不迭捧着包袱跑到赵留玉内屋去换。
10
只是我没想到，小厮的衣服穿起来怎么也这么繁琐！
平日里落雨替我更衣，我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毛病，成了彻头彻尾的米虫，加之第一次穿小厮的服饰，是真的摸不好，只能喊着落雨来帮我。
谁知进来的竟是赵留玉！
他进来的那一瞬也呆了，忙转身背向着我。
「我以为是你穿好了。」我注意到赵留玉的耳尖红透了，他说了后怕我不信，又忙解释，「府里有规矩，不允许婢女随意进公子的房间，落雨不能进来，我就......我什么都没看到。」
「啊？哦......」我觉得尴尬无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赵留玉忙背过身走了出去，又为我喊了落雨进来。
这种尴尬氛围一直持续到我和赵留玉下了马车，进了一家酒楼的雅间后才逐渐缓解。
「明言，等下他们就来了，」赵留玉虽然同我讲话，却还是不敢再看我，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有什么想吃的，吩咐店小二先上吧。」
这下我便不和赵留玉客气了。
我正大快朵颐时，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和吃相十分不优雅的我视线对个正着。
是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小公子，带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书童。
哦，说是书童，其实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试图用女扮男装骗过「瞎眼」路人，和我一样。
小公子轻蔑地睨我一眼，便坐到了赵留玉对面，书童也跟着立在了他身后。
我心中不服，洋气什么！敢这么对我，小心我哥将来踩死你。知不知道我哥是谁啊？我哥可是大名鼎鼎的男主角赵留玉！
「三殿下，你来迟了。」赵留玉道。
哦，三殿下啊。
那确实能狂一狂。
我默默收回我手中举着对着那没有礼貌的小公子乱挥的鸡腿，啃了一口。
按照书中剧情，赵留玉后期就是因为站队成功，推了三皇子上位，才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至于李闻那个倒霉催的，站的是跟三皇子水火不容的二皇子。
书中的我为了强取豪夺赵留玉，也跟着二皇子胡闹，甚至在二皇子生辰宴上求他帮忙给赵留玉下了媚药。
要不说我和李闻是合格的炮灰，人家男主角可是从故事最开始就稳稳抱住了后期金主的大腿呀！
三皇子笑了笑，说道：「这不是留玉青梅竹马的小妹妹非要看一看你如今是否安好，孤特意给她些时间打扮一下？」
啊？我一个恶毒女配，何德何能，居然有机会在同一天见到未来的天子和本书的男女主？还有机会跟着他们议事？
果然，还是得跟着男主，跟着男主才好混！
11
弄清这两个人的身份后，我的狗腿天性再次发扬光大，热切地提了壶热茶，给在座三位都满上。
听说三皇子嗜甜，我又特意找店小二要了两盘枣泥糕，摆成花状献宝似的放在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倒是笑出了声。
「这位就是你那个狸猫妹妹？方才看着是粗俗无比，如今倒还知道讨好一二。」
话真难听。
但身为恶毒女配，没有较量的资本，我只能谄媚笑一笑。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我笑，赵留玉反而不高兴了，脸色冷了几分，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并从身上摸了个钱袋子出来。
「明言，你去找小二再到隔壁开个雅间，到那里等我。」
钱袋子掂起来沉沉的，很有分量，不愧是男主，出手就是豪横。
我得了令，乐呵地出了门。
但是我转念一想，心中又难免愤懑不平。
赵留玉的阿妹，此时此刻正和他同处一室，两个人感情那么好，如今青梅竹马久别重逢，若不是有三皇子在，怕是就要不顾礼教抱在一起了......
不论书中剧情如何，我自认对赵留玉是特别好的，为什么他不把我当作是最好的妹妹，还要惦记着自己的阿妹呢？
想来也是，话本中都是这样，主角之间的感情永远是旁人无法插足的，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娇纵愚笨、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讨人厌的家伙呢？
我的情绪一下跌至低谷，最后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12
再醒过来时，赵留玉正背着我一步步向家走。
月亮已经爬上林梢，洒下来的光亘在我和他中间，周遭格外安静，只能听见赵留玉的脚步声和呼吸。
我趴在赵留玉背上，鼻子里闻到的是他身上皂角的味道，和一股淡淡的书卷味。
「醒了？」赵留玉感受到我的动作，下意识扭头看我。
我「嗯」了一声。
「是我让你走，你不高兴吗？」赵留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方才我去找你，你虽然睡着了，但是在哭。」
听到他的话，我鼻头有些酸：「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不上你那个妹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又笨又讨厌？」
赵留玉有些慌乱，把我放到地上后忙不迭从身上掏帕子，为我擦泪。
但他这么一做，我更想哭了。
赵留玉只好学着平常我撒泼打滚时母亲的样子，把我拥入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抚我的后背，笨拙安慰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留玉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结实了，我的脑袋居然只到他的肩膀。
他安慰我，我也不客气，嚎啕大哭了一场，鼻涕眼泪糊满赵留玉的肩窝，好半晌才停下来。
见我不再哭，赵留玉这才开口。
「我们明言一点也不笨，是特别好的姑娘，我很喜欢。」
「那以后你发达了，千万不能动辄就要杀我......」
还没等赵留玉做出承诺，旁边一只野猫忽地窜过去，将我们两个人吓了一跳。
氛围被破坏，我和赵留玉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些过于亲密，猛然松开手，各自退后一步，不自然别过脸去。
13
由于这日的尴尬，连着好几日我都未去找赵留玉，便是见到他，也只匆匆打个照面便找借口离开。
可即使这样，赵留玉竟也不会主动找我说话，这让我有些生气。
还要好几日才是除夕，我在家中闷得无聊。
这日，李闻家竟送来一张帖子。
是李闻妹妹李望送来的，邀我去李家赏梅。
我和李望实际上并不熟稔，她居然会发帖子请我去李家。我下意识觉得这是阴谋，本想拒绝，只是听了落雨禀告，说是三殿下也会去，想到赵留玉的那个好阿妹柳卿，鬼使神差答应了。
出发那日，我本想穿自己最喜爱的烟粉色大氅，只是想到梦中柳卿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命令落雨给我寻一身白色衣服。
到了李府，我才发现来的达官贵族的公子小姐竟如此之多。
李望穿着一件鹅黄披风，正和一群小姐们坐在亭子里玩闹，看见我来，慢悠悠起了身，招呼我到那边去坐。
我心下觉得有些奇怪，李望一向和李闻一样嚣张跋扈的，怎么如今变得这么......别扭，看起来像是曾经我随父母一同入宫时见到的娘娘那样，端着架子摆谱。
「赵真言，你哥哥今日不曾来吧？」李望笑吟吟开口。
我不由觉得好笑，那张请帖上只有我一人的名字，赵留玉便是想来也没法子：「你是主家，宾客名单上有没有赵留玉的名字，你不比我清楚？」
李望破天荒没有和我互相抬杠，笑着点点头。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她便吆喝着要大家一同去她家的梅园赏梅。
三皇子和柳卿此时也已到场，见状便也跟着大家一同去了。
只是到了梅园，一个衣衫褴褛的仆妇突然朝我冲过来，拽着我的衣裙大哭起来：「好侄女，好侄女！快随姑母回家去吧，相府不是你的家呀！」
我犹如雷劈，愣在原地。
周遭传来众人的窃窃私语，那仆妇哭喊着的声音不停。
她怎会知道我是谁？这难不成是李望策划的？可她又如何知晓我不是相府的亲女儿？
李望佯装惊讶：「从前就总有人说，真言姐姐长得不像相爷和夫人，原来是有这样一番秘辛吗？」
我下意识甩开仆妇拽着我的手，想要逃出去，可李望带着一群女子拦着我的退路。
那仆妇抽噎着，又道：「是我兄长鬼迷心窍，用自家女儿换了相府公子的好命，害得赵公子在外吃了不少苦！如今赵公子回了赵家，你也莫要再鸠占鹊巢了！」
我本就不善言语，根本不知如何辩驳，这时居然是柳卿站出来替我辩驳。
她上前给了那仆妇一耳光。
「单凭一张嘴，就要平白污了赵小姐的清名？你说是赵小姐鸠占鹊巢，那为何如今相爷不把赵小姐扫地出门？可见你只不过是长着一张嘴罢了！我还说李望李小姐是你这泼妇和宫里的太监生的宝贝女儿呢！」
李望顿时脸色大变，正要上前争辩，被不知何处赶来的李闻拽住甩了一巴掌。
李闻面带歉意，向三皇子和各家公子小姐致歉，招呼着送众人先离开，又命人把仆妇和李望都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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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离开后，偌大的梅园只剩下我一个人。
伸手一抹，发现我竟已泪流满面。
怪不得梦中的赵留玉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我，我这样懦弱，怎么会讨人喜欢呢？
此时李闻已经赶了回来，向我致歉。
「赵真言，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如今更不喜欢我妹妹。」他叹了口气，「或者说，那已经不是我妹妹了。她这些日子总张扬着自己是什么穿越女，说什么赵留玉一定是属于她的，跟疯癫了一样。」
我其实并不觉得奇怪，我都能梦到未来的事情，她李望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李闻继续道：「今日之事，我会出面澄清，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话音刚落，一道景泰蓝色的身影冲了过来，紧紧把我拥入怀里。
闻到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是赵留玉，鼻头一酸，本是默默流的泪汹涌而出，放声大哭起来。
一旁的李闻大为吃惊，借口有事匆匆离去。
赵留玉只深深抱着我，臂弯处的力道越来越近。
他轻轻把下巴放在我的脑袋上，柔声道：「真言，咱们回家。」
到家时，我的眼睛已经哭得肿成核桃，父亲母亲正在书房等待着，面上不缺焦灼之色。
想来是今日的事已经传了出去，纵使李闻会澄清，但大家也只会想着是碍于相府的面子罢了。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仔细想过了。
我向来愚笨，若要我强行留在相府，日后免不得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京城里的人也不都是傻子，自然知道是我顶替了赵留玉的位置。
如此一来，倒是我最开始的主意最好。
现在我不曾做过荒唐事，赵留玉也不再恨我，想来日后不会再让我落到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我手中攒了那么多的钱，倒不如带着嬷嬷和落雨到庄子上去住，大家皆大欢喜。
所以，在父母开口之前，我率先跪下。
「爹，娘，女儿想最后再叫你们一声。」想到这些年爹娘对我的疼爱，我心中不由苦涩，「请您二老允许女儿离开相府，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母亲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父亲抖着声音开口：「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你要过怎样的生活？」
我把自己对未来的愿景一一展开，讲给他们听。
赵留玉率先否决：「我不同意！」
父亲母亲对我的提议愤怒无比，看起来也格外不想要我离开，想要我留在相府。
可是，原先众人不知我是假冒的女儿便也罢了，如今我的身份被揭穿在众人面前，父亲母亲不介意，我心中却无法过去那道坎。
只是看着他们三人的强硬态度，我明白好好沟通是不行的了，只能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
所以在第二天晚上，我收拾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落雨钻狗洞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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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怕杨嬷嬷会走漏风声，我便只带了落雨。走之前还给赵留玉留了张纸条，告诉他要小心二皇子，将来和柳卿成亲不必宴请我，以及李闻同我讲的关于李望自称穿越女的事情。
哎，我真好！像我这么好的姑娘，以后赵留玉还上哪儿找去！
不过他已经有柳卿了，想来也不会再在乎我这么愚笨的人。想到这儿，我心中就有些落寞。
恰逢落雨赶了集回来：「明言，我给你带了大肘子！」
糟糕的情绪一扫而空，我笑着扑上去：「落雨你可真好！」
如今我们二人便蜗居在京城外一处田庄里，也不再讲小姐奴婢那一套，而是以姐妹相称。
庄户人家朴实，见我和落雨一对姐妹，身边没有父母兄弟相陪，平日很照顾我们。
尤其是隔壁的刘大娘，最爱找我和落雨拉家常。
刘大娘的儿子在京城里给人拉货，知道不少京城中的逸闻，刘大娘便常和我们说这些。
「唉哟小言小雨，你们可不晓得，相府那个公子哥手段厉害呀，前两日竟然在相府门口当街打死一个仆妇！听人说血流满地，吓死人了！」
相府的公子哥......那不就是赵留玉？我心中一紧，难不成是因为我和落雨偷偷跑了，导致杨嬷嬷被罚？
我焦急起来，一旁的落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手足无措地看向我。
好在刘大娘紧接着就开口：「说是——说是这个仆妇，曾经故意害得相府公子哥在外流亡？不过世家大族的秘密，咱们老百姓哪里能弄清楚！要是庄子里有谁是个贵族小姐能讲一讲就好了！」
我讪讪一笑。
刘大娘每日都来同我们讲八卦，却从没提到过相府找自家丢了的千金小姐的，我想，或许爹娘也放弃我了吧。
只不过这种悲伤的情绪从不会延续太久，毕竟现在我身边有很多从前见不到的物件。
刘大娘家的大黄总追着庄子里人家养的一群扁嘴子跑，河里总有小孩子摸鱼，还会请我和落雨跟他们一起烤红薯吃。
我和落雨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
直到这日，刘大娘急慌慌跑来，让我和落雨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庄子。
「京城里打起来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争得你死我活的！我听说皇上病了，那个二皇子就要做什么勤王，三皇子立马出来说这个二皇子身边养了一个妖怪！还是大将军家的女儿！」
刘大娘的话颠三倒四，我却紧张起来。
二皇子果然和梦中一样，以勤王为借口发起宫变。可这件事不会发酵太久，因为皇上并不是真的病了，只是以此为借口试探自己的儿子。
此事一结束，就要到大结局了。
赵留玉......终于要如愿以偿，迎娶他的阿妹了吧。
只是我心里，忍不住发涩。
还好我没有留在相府，若要我看着赵留玉和柳卿恩爱一生到白头偕老，我扪心自问无法做到。
一旁的刘大娘还叽叽喳喳要我们收拾行李快快逃走，我笑着安慰她一番，讲了其中利弊。
刘大娘半信半疑地留了下来。
庄子里不少人已经逃走了，时间紧迫，他们来不及带太多东西，只收拾了值钱的东西。
我安慰着落雨和刘大娘一家，与他们一起躲到院子的地窖中。
现在逃跑并不是明智之举，那些官兵未必就会杀到庄子内，只是出了庄子难免会遇到杀红了眼的士兵，到时再说自己是逃亡而来，又有谁信？
他们向来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可惜庄子里愿意听信我这番话的人少之又少，我不会武功，也护不住所有人，只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人各有命。
16
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赵留玉会来。
我和落雨正安慰着刘大娘的小孙子时，地窖的门竟被人掀开了！
一个士兵大喊：「在这里！」
我一把推开刘大娘的小孙子，示意落雨带着他藏起来。
刘大娘也瞪红了眼。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上层人的争斗，却要我们老百姓偿命。
我其实早该死了，多活了这些时日，也算我偷来的，若是能护住落雨和刘大娘家的小孙子，倒也算值得。
只是不知道，赵留玉会不会知道我死了呢？如果他知道我的死，会不会伤心......算了，想这些干什么。
一群士兵冲到地窖里，把我们绑起来全部带走。
好在，落雨和刘大娘家的小孙子没被他们发现，也算留得青山在了。
只是这群士兵绑了我们，却只单单带了我走。
难不成，是看我一个年轻女子，他们想做些别的？
我羞愤无比，无数次想趁他们不注意逃掉，却都失败。
直到他们将我带到城外军营驻扎处，将我推到一处帐篷中：「公子，人带来了。」
我自知我的人生将要折损在这里，默默闭上双眼，不再挣扎。
「你若是英雄好汉，干脆一刀砍死我，总好过折辱一番！」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赵明言，你真是有骨气，当初说跑就跑了，现在又想说死就死？」
这声音，是赵留玉？！不是吧，我都没有强求着嫁给他、也没再给他使绊子，他怎么还要取我性命？
我试探着睁开眼看他，却正对上他的目光，慌忙闭上了眼。
赵留玉的视线灼灼，快烧得我身上生出个洞来！一时间无人说话，只剩下我的心跳如雷。
直到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跑得自在，只留我一个人难过。」赵留玉的气息将我包裹住，「你怎么就知道，离开相府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呢？」
赵留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荒谬大胆的想法在我心中涌现，，却又很快被我压下去。
不可能的，他都有柳卿了。
我心中又是一阵落寞。
17
赵留玉带我回了相府，爹娘......不，赵相和赵夫人看到我回来，忙上前迎接，还未迎面便已热泪盈眶。
「好孩子，平安回来就好！」赵夫人将我的脸和手摸了个遍，始终不肯松开。
我不知该叫她什么好，只能对她笑了笑。
我没想到的是，三皇子和柳卿竟也赶来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二人的手竟是紧紧攥在一起！
赵留玉见我吃惊，告诉我三皇子和柳卿已经订下婚约，一月后便将大婚。
看他一脸从容的样子，我觉得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的大哥呀，你夫人都被三皇子拐走了，你在这里怎么还这么淡定！
可我心里却在偷偷窃喜，既然柳卿和赵留玉不会在一起，那我......算了算了。
吃过一顿团圆饭，我又回了自己熟悉的院子。杨嬷嬷见我回来，也高兴无比。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在这里，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此时，一块小石子砸到我的窗棂上。
我拉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发现居然是赵留玉，示意他进来。
18
赵留玉面色有些潮红，想来是刚刚和三皇子喝了几杯。
他目光真挚看着我，却张了几次嘴，都未说什么话出来。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半盏茶的时间，谁也不曾说话。
还是赵留玉先打破了沉默：「族里知道这件事，将你的名字从族谱除去了。」
我：「啊？哦。」应该的嘛。
「李望被我整了一番，最后很狼狈，李闻带着她去求神拜佛了。」
我沉吟：「也挺好。」起码李闻帮过我。
「你那个所谓的姑姑，就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人，他们一家都是，如今已经被我送到诏狱。」
我鼓掌：「少爷威武！」毕竟当初是他们害赵留玉过上苦日子的。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觉得我喜欢柳卿，明明我一直心悦的人是你，你却不懂我的暗示。」
我刚要笑着说「真好」，却下意识反应过来：「啊？」
赵留玉一步步逼近，直到将我逼至角落，伸手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你走前，我正和爹娘商量，若你愿意，我便欢欢喜喜娶你，从此我们都还是赵家的人。
「若你不愿，我们便对外说，你是父亲好友的女儿，被收作义女，也会让你后半辈子过的舒舒坦坦。
「可你却跑了，抛弃了我们所有人。偏偏京城最近事乱如麻，我不能去找你也不敢去找你。」
赵留玉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他说了很多很多话，可我只记住，他说他一直喜欢的人是我。
这偌大的欣喜快要将我砸晕了去，惊得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留玉却因此误会了。
见我不说话，他自嘲的垂眸一笑。
「我知道的，你的心从来不在谁身上。那便过你想要的自在生活吧，回头我会送你回落雨那里。」
赵留玉松了手，转身要离开：「早些休息。」
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我终于忍不住，冲上前从背后抱住他。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大胆！我紧张得快要吐出来了。
「赵留玉，我还是更喜欢第一种方法......」
19
坦白心意后，我告诉了赵留玉我曾梦到的一切。
关于他的身世，关于我的荒唐，关于我悲惨的结局。
赵留玉听完一言不发，只紧紧抱住了我：「明言，你辛苦了。」
我有些惊讶。
「你不怀疑我在胡言乱语吗？」
赵留玉冲我一笑。
「我知道你不会的。」
他知道我不会骗他，知道我不会像梦中一样荒唐，知道我从来满心满眼就是他......所以他信我，所以他为我做一切，为我报仇、为我扫平障碍、为我铺平之后的路。
想到这，我难免有些心酸。
赵留玉一个人做这些，该有多辛苦？
。
他珍爱我，一如我重视他。我们为彼此找到了最好的退路，为彼此寻得了最好的未来。
或许狸猫换太子中的狸猫最终都该被大卸八块、被打入地狱，但赵留玉为我找到了另一种退路。
我想，我这只狸猫如今有幸换来了自己珍爱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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