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院所脑神经微电子研究室在两年前获得了部里的“造梦脑机接口系统专项”研究项目的批复，并在部里的力挺下，得以“要人得人”、“要经费有经费”、“要兄弟单位支持就有支持”。研究室本身就是人才济济：刘刚主任现年55岁，是早年留美的海归博士，计算机所所属大型集团的首席专家，经常跟部里甚至更高层级的领导一起开会，桃李满天下的博士生导师，是名副其实的带头人；郝明现年32岁，是国内顶尖高校培养的博士，没有出国经历，是天赋异禀的“土博士”，是计算机所的重点培养对象，与大学同学林一涵相恋8年，打算年内结婚；科室内还有诸如李正、王星斗等共计30名全国各名校毕业的博士和硕士，承担着除脑机系统项目在内的大大小小十余个重点项目。脑机系统项目的核心是刘刚主任和郝明，为保证项目节点，两个人经常就在单位吃住一个来月。

在完成57号的实验后，郝明马不停蹄地赶到李大强住所进行回访。李大强此时已完全清醒，对实验过程中自己的“表现”非常懊恼，“抱歉啊，郝研究员，我感觉挺丢人的。”

郝明微笑着说，“没事儿，本身就是实验，我们追求的就是客观和真实。您也别太放在心上。我们得感谢您为我们的研究所做出的贡献。”

李大强挠挠头，“我那个录像，确实不会外泄吧？我高中那档子事儿太丢人……而且我买球这事儿也没让我媳妇知道……我们单位也没人知道……”

“您放心吧，我们的保密协议规定的很清楚，您不可以对外泄露实验内容，我们同样不会泄露您的隐私。您回家后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对我们的实验还有什么建议吗？”

“就刚回来的时候还是头疼和恶心，不过很快就好了，脖子后面那个东西摸起来还有点硬。就是在你们那儿的时候，胳膊压得发麻，一直那么侧躺确实不舒服。你们说实验就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但是我感觉在里面好久啊，这个可比睡觉做梦累多了，去之前我还觉得三万块钱补助是不是给多了，现在看一点儿也不多。哈哈。”李大强憨笑道。

郝明一边在本子上做着记录，一边瞄下录音笔的状态，“嗯，您说的感觉特别累，其他实验者也反馈过；侧躺不舒服这个问题我也记下了；您脖子后面的硬块过几天就会消失，您别管它就行。”

李大强略有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还有个事儿，虽然咱们保密协议上写着一个人只能参与一次实验，其实我还想再试试，我本身平时也爱打游戏，这个比我玩的任何一款游戏都带劲啊。特别是回到高中那段……”

郝明心领神会地笑了下，“李先生，抱歉啊，脑机系统还处于研究的起步阶段，还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我们出于对实验志愿者人身安全和健康的考虑呢，只允许一个人参与一次，在脑机系统里回到过去，我们叫逆行，我们发现其实是一种不安全的行为，出现逆行行为的实验者通常很快就出现头疼和呕吐的情况，情绪波动大，身体指标下降得很快，对实验者人身安全威胁比较大。而且对于实验而言，重复的样本就不需要了。再次非常感谢您参与我们的实验。”

在记录了李大强对进入脑机系统的个人感受，并确认李大强身体和精神状态并无大碍后就返回了计算机所着手编写报告。这个报告内容很丰富，简要来看就是以下内容。

“XX部专项管理办公室：

近日我所已按贵部要求完成了现阶段1-57号实验，为及时总结实验经验，保障按节点完成实验任务，并为下一阶段实验做好充分准备。现向贵部报送‘造梦’脑机接口系统专项研究第一阶段总结报告。

一、总体情况

第一阶段试验共完成57组实验，除第2、第15号实验者在实验过程中意外死亡外，其余实验者在完成实验后身体及精神状态均良好，回访未发现有任何后遗症。

二、取得的阶段性成果

1.我所自主研发的‘造梦’脑机接口系统实验样机能够正常运行，能够满足第一阶段的实验任务需求；

2.已完成1-57号实验的数据积累，为脑机系统的下一步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3.已初步探明人脑与脑机系统连接后的运作机理，得出人脑不可编程、实验者是脑机系统世界创造者、实验者在系统中死亡就会引发脑死亡等重要结论，并得出实验者呕吐时间间隔、诱导剂用量等重要参数。

三、重点关注问题

1.实验系统的硬件还不够完善。由于1号实验时间较短，未发现脑机实验会导致实验者呕吐，导致2号实验者在旧的实验座椅上因呕吐窒息死亡，从3号实验开始改为侧卧式实验床，但是仍有一些问题，比如25号反馈静脉注射补水和补充能量、蛋白质的方式有比较强烈的不适感，35号实验者反馈呕吐物倒灌耳道内，41号实验者反馈实验时间较长纸尿裤内堆积的排泄物导致下体感染和痔疮复发，57号实验者反馈侧躺时间长导致右臂麻木等等；

2.实验规模还有待扩大。国外某媒体吹风美国即将试点投放个人用脑机系统。我国脑机系统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实验数据积累地还不够完善，实验规模还比较小；

3.2例死亡实验者的善后。2号实验者由于呕吐物窒息死亡，15号实验者由于其在脑机系统内发生‘逆行’行为，其在自我创建的“诺曼底战役”场景中被德军虎式坦克击毙，导致现实世界中脑死亡，进而引发全身器官衰竭死亡。按照专项任务志愿者征集规定有关要求，此二人死亡善后由贵部负责。

四、后续工作建议

1.提请部专项办继续在部系统内外征集实验志愿者，尽量选派政治可靠、意志坚定的志愿者；

2.提请部专项办协调解决经费落实问题；

等等……

附件：1-57号实验者实验过程记录”

刘主任看过报告后将提请“协调经费落实”这一条给拿掉了，然后让郝明找所长签发报送到了部里。

接到报告后，部里回文表示了祝贺和嘉奖，并安排一名叫陈浩文的处长带队前往计算机所进行调研。

郝明看到回文后，叹口气，“真是领导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啊！给我们把经费按时拨下来，然后把实验者落实到位就不完了，调研个什么劲儿呢，呼啦啦来一帮人，还得招待他们，又开会，又得做PPT。”

刘主任拍拍郝明的肩膀说道，“小郝，要提高站位，抱怨不能解决问题，发牢骚没有用，部里领导确实重视咱们这个项目，来调研和指导我们工作也是正常的。”

郝明还想继续发发牢骚，他想说，本来想趁着下一批实验者到位前可以回老家跟女朋友把婚结了，再出去度个蜜月，这可倒好，来了个接待调研的活儿，婚事还得往后推了。

郝明把心里话憋了回去，“好吧，刘主任，那就等陈处长来了，咱们当面跟他好好交流下经费落实和志愿者的事儿吧，说好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的，结果今年的经费和人都还没落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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