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玄英想当然地认为,她是因避免被拆穿,强行食用香菜导致的难受。
直到他发现,她的头越越埋越低,抓住桌沿的手骨节发白,指甲因为用力过猛充血通红。
甚至,她的身体跟着发抖,整个人失去力气跪在了地上,蜷缩一团。
“白孜!”
他拽她胳膊,完全拉不动。
她脑袋垂到地上,脖子像断了一样。
车玄英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一张惨白的脸呈现在面前,嘴唇被咬破血,两颊汗水打湿了碎发。
“白孜!你怎么了?”
将人扯到怀里,见她手始终按着肚子。
“你是不是对香菜过敏?”
他在孤儿院时知道她不喜欢吃香菜,但不知道她是否对香菜过敏,这点连白孜自己都没想过。
伍伯敲门进来时,看到车玄英惊惶的神情怔了怔。
除了夫人,车总什么时候对女人上过心,连从小就喜欢腻歪他的盛家千金盛青窈都未曾得到他的青睐。
看眼前气氛,似乎不太合适介绍新来的佣人。
这时,门口伸了个小脑袋进来,一边朝屋里张望一边对身后人嘀咕:“哎!雪芊,我记得你不是学医的嘛,你去瞧瞧。”
敢在上司面前乱说话!
伍伯回头瞪了她俩一眼,忽然发现车玄英正盯着自己:“车总,人带来了。雪芊!风秀!”
听到里面喊,两个女生进了屋,一个个子高大,冷艳御姐;一个长相可爱,看起来人畜无害。
车玄英没有抬头看人:“你们谁学过医?过来看一下。”
半分钟,两人都僵持不动。
风秀急得脸皱成抹布,手甩得像水草:“雪芊!你傻站在这儿干嘛?”
雪芊往后缩了缩,从踏进车家豪宅那刻起,她就埋头缩脖地躲在风秀后面。
风秀走一步,她跟一步。
风秀在哪儿停,她就在哪儿驻足,绝不多走半步。
眼下,风秀把她推出来,大家都盯着她,雪芊的脸像入了滚水的虾子,瞬间红透。
她的沉默无疑在挑战车玄英的耐心。
雪芊退到风秀身后,低头盯着鞋尖:“我学的是兽医,没救过人。”
风秀后退一步,与她并排而立:“兽医是救动物的,人不是动物吗?”
“不,兽医是救禽兽的。”
“什么呀!就算你说得对,禽兽和人长得也差不多嘛,我是说内脏啦。”
“不不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嘛!”
车玄英突然大喝:“滚出去!”
两个人立刻噤声,悄悄退到门外,继续小声争执着。
她是吃了饭才开始腹痛,如果不是因为香菜,还有什么原因呢?
车玄英将白孜进食的顺序回想一遍,突然想到什么,招呼了雨绯进来。
“你去后庭问问夫人,今晚的菜里放葱没?”
“好。”
三分钟后,雨绯跑进屋时,喘得差点背过气:“夫……夫人说,没放葱,不过她做葱油饼剩下的葱不见了。”
葱油饼?!
对了!
今晚,车夫人做了车玄英最喜欢的葱油饼。
车玄英切完香菜后,拿起菜板就往榨汁机里倒,没注意菜板上还有剩下的葱末。
懊悔的目光藏进额头碎发下,不知不觉将怀里人搂得更紧。
“去找些止泻药来。”
雨绯应声出去。
突然,白孜推开了车玄英,蜜蜂似的无头乱撞,像在找什么东西。
“小姐是不是想吐啊?”伍佰担忧。
车玄英紧张地抓住她手,正要往卫生间里带。
“哇!”一口绿色炫彩飙出来,吐了车玄英一身。
伍佰震惊地举起双手,半张着嘴呆了半秒,急忙朝外面:“风秀!快!找张毛巾!”
门口伸进半个小脑袋,怪里怪气道:“伍佰,毛巾在哪儿找啊?”
才想起,还没带她俩熟悉环境。
伍佰怨恨地看了一眼风秀,脱下自己的衣服,要上去给车玄英擦。
他一个瘦弱的老头儿,裸露着干巴巴的半身,眼神里都是怜爱和忠诚。
车玄英实在不忍心,手掌挡住他,将自己衣服脱下,挽起脏面交给他。
对着车玄英摇手道歉的白孜,冲进洗手间,找到马桶后趴在上面呕个不停。
这时,雨绯端着温水和止泻药进来。
伍佰把衣服交到她手里,将门外两人叫进来:“从现在起,雨绯干嘛,你们就干嘛,雨绯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要尽快熟悉这里。”
二人默契地抬头,视线看向车玄英宽阔健硕的体魄,彼此勾唇一笑。
美景被皱纹横生的苦瓜脸挡住,一双浑浊的眼珠飞来飞去瞪她俩。
雪芊依旧贴在风秀身后,默默点头。
风秀清了清喉咙,问:“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伍佰交代任务:“雨绯,车总的衣服拿去洗了,再把那里清扫一下。”
雨绯点头,先去洗衣间,那两人跟了过去。
过了会儿,雨绯拿着扫把和拖布桶进来,嘴里还叼着张干净抹布。雪芊和风秀搁后面,两手空空。
见状,伍佰训斥道:“你俩是不是没长眼啊?不知道帮着拿一下!”
风秀抱起双臂,眯眼气哼哼地说:“她不让我拿啊。”
佣人们的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伍伯的眼。
尤其,雨绯是伺候车玄英时间最长的,得了重用就免不了给自己抬身价。处处讨好卖力气,以为主人能多看她一眼。
“雨绯!这里交给她俩做,没你的事了。”
雨绯看了看车玄英,没得到雇主示意,嘴角弯下。
伍伯冷笑一声:“现在,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必须要车总御笔亲书盖宝印是吧?”
见车玄英的视线始终盯着卫生间,雨绯一脸心灰意冷地出去了。
风秀从鼻子挤出一个“哼”:“老员工欺负新员工,也不看看我俩从什么地儿来的!”
“干活用嘴干啊?”
此时伍伯已经穿戴严整,站在旁边监工。
两人清扫着地面的呕吐物,一个嘴撅的老高,能挂酱油瓶儿;另一个默不吭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白孜摇摇晃晃从卫生间出来时,就见门前站着一堵墙。
她吐得大脑缺氧,头有些发晕。
车玄英本想搀扶她,拉扯中她没站稳,倒进结实宽厚的胸膛里。
“怎么样?好些了吗?”声音极尽温柔,弥补歉意。
扫地二人组特意转了个方向,便于前排观赏,嘴角早咧到了耳朵根。
原本监视她俩的眼珠子甩到车玄英身上,伍伯人虽老了,可耳朵还没老。得亏自己活得长,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幕。
触及滑溜溜的皮肤,白孜被电流击穿般弹开老远。
她脱力地坐回椅子上,指腹揉着太阳穴,盯着桌上的止泻药陷入沉思。
雨绯抱着一件衬衣进来,藏青色条纹,布料舒适,是车玄英常穿的家居服。
车玄英接过衣服,看了看雨绯,目光转移到扫地二人组身上。
“这二位卧龙凤雏,伍伯从哪个部门找来的?”
伍伯笑道:“人,是从冯先生处挑选的。雪芊的武艺在玉屏山庄那可是独孤求败呀。”
“那她呢?”下巴指了指风秀。
“雪芊说,风秀不来她也不来,正好您要两个,就一起叫上了。”
风秀扬起扫把扛在肩上,扫起的风刮过他老脸:“伍伯,你什么意思?我就一无是处吗?做佣人要经常跑腿,整个玉屏山庄,有人能跑过我吗?哎!别看我个子不高啊,我力气很大呢。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扛着小姐逃命的!这些优点,您怎么不和少爷说呢?”
伍伯正不知道怎么开口,白孜将她打量一番,饶有兴趣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那当然,不信咱们现场试试。”
“好啊。”
缓歇片刻,白孜苍白的脸色渐而回转,全然忘了刚才刀绞针锥般的疼痛,撒欢儿跑到风秀面前。
风秀中等个儿,一张娃娃脸,梳着两束马尾辫,稚嫩得像中学生。
只见她搓搓手,蓄势待发,刚要去抱白孜的腰,却搂了个空。
眼前的美女被瞬移到车玄英身前,车玄英朝雪芊努努嘴:“抱她。”
“害!雪芊我都抱过许多次了,还想换换手感呢。”
风秀嘴上叨叨地说着,已经走到了雪芊跟前,不像抱白孜一样还要做热身准备。
她身子微蹲,一只手按在雪芊背上,一只手揽住雪芊的膝盖,没怎么使劲就将人抱了起来。
然后扎个马步,一声大喝,将人托举起来,还翻了个面儿,原地转了几圈。
雪芊骑着个扫把,眼睛紧闭,蜷成一团。
“好啦好啦!快放下来,到处都是灰!”
伍伯看得胆战心惊,揉了揉眼睛,挥手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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