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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熹院中不多时就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圆脸杏腮的侍女过来敲了房门,许她进了屋,她也是个知礼的,进来也不乱瞧也不乱看,只低垂眉眼盈盈一拜,脆生生的说“秋姑娘,奴翠玲以后服侍姑娘。”

秋知许:“快起来,我这没那些个规矩,不用动不动就跪。”

秋知许忙扶起她来,这才细细一看,原也是个灵动的姑娘,一双小鹿眼一眨一眨的,可爱得很。

翠玲:“是,姑娘生的真好看,好像那画上的天仙姐姐。”

秋知许:“哪里就有那样好看了,不过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罢了。

你以后既都跟着我了,就不许在那样见外了。”

翠玲满口答应,她一笑就有两个小酒窝露出来,甜的很。

秋知许:“你多大了?

来这天剑门多久了?”

秋知许笑的十分温和,嘱咐了她坐下就状似闲聊起来。

翠玲:“奴16了,来天剑门3年了。

因天资差不能做弟子,所以就做了侍女赚些银子补贴家里。

之前是在长老院里做些个洒扫。”

树挪死,人挪活。

这下人挪了地方,换了主子自然是要教教底,表一下忠心的,翠玲虽不聪明可也懂得下人是要贴心的才好。

秋知许:“倒是个苦人家的孩子,真是可怜你了。”

秋知许拉过她的手,心疼的为她拂了抚鬓边的软毛,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翠玲娇俏一笑,浑不在意道:“一点都不苦,能吃得饱穿的暖还有银子拿怎么会苦。”

秋知许拿起帕子轻轻逝去泪花,才缓了口气道:“你既从前过得这么苦,那到了我这里就过得舒坦些吧。

从前在家时我也没那许多规矩给下人立,如今便也不必了。

我平日里没什么事,你也不必在我跟前守着,我唤你你再进来服侍便好。

其余就个人去休息玩乐也无妨。”

粉面桃花泪迷离,这一席话倒真像是个体恤下人的活菩萨。

翠玲不会知道,她从前在家时,那是浩浩荡荡一院子人都只服侍她一人而己。

就连洗手这样的小事都是下人服侍着的。

翠玲:“姑娘快别哭了,哭久了伤眼。”

翠玲这话说的十分真心,不过也只是翠玲单纯,虽有几分聪明劲儿,可也想不了多深远。

看秋知许拉着她的手哭的可怜,还真以为秋知许是可怜自己呢。

只忍不住叹真是个心软的女子。

可秋知许这些个把戏,若换了旁人,那自然是瞒不过去的。

主仆俩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些贴心的体己话,秋知许才止了哭。

翠玲:“姑娘要不要休息会,舟车劳顿本就辛苦,晚上又设了宴。

奴瞧着今儿来了那许多人,肯定要畅饮到很晚。”

秋知许坐在软榻上,斜倚着,似笑非笑。

秋知许:“不必,一个小宴而己,费不了多少心神。

我带来的那些个箱垄呢?

可都送来了?”

翠玲:“都放在暖阁了,姑娘可要启开吗?”

秋知许:“启开吧。”

二人一前一后拐进了暖阁。

这暖阁里放着许多箱子,首堆了满屋子,高高低低垒成了一座小山。

这都是她家剩下空架子,虽所剩无几,可也满满当当塞了七八十箱。

二人一开门,连个下脚地儿都没有。

翠玲喊了院门口的侍卫来帮忙抬箱子,就和秋知许一起翻找了起来。

翠玲:“姑娘在找什么啊?”

秋知许:“再找一幅画。”

翠玲:“姑娘一定很喜欢这画,一来就要找出来把玩。”

秋知许笑了笑,应承着:“是,我的确很喜欢那画。”

她记得那幅画,那不是什么名画,但确是前顾掌门画于她父亲的。

前顾掌门和父亲是好友,有一年父亲生辰时,前顾掌门来贺寿送了那幅他亲自画的万里江山图,还亲自题了字。

这画父亲从不打开,也从不示人。

从前只对外道挚友相送,不舍叫风吹日晒所以便不在家中悬挂。

可她知道,这画有玄机。

自前顾掌门离世之后,父亲就很是伤心,多日不吃不喝以泪洗面,她不忍看父亲颓废消瘦下去。

在母亲的帮助下,特地亲自做了些清淡的汤水去书房找父亲。

而父亲见她来了,犹豫了许久才拉着她得手嘱咐她:“你要记住,咱们家虽搬迁到了这江南几十年,可真正重要的却不在此。

若出了事北上到中域祖坟去,打开你祖父的棺椁,你就知道了。”

那时她还不解,疑惑问道:“父亲不是为了母亲,与祖父断了关系不来往了吗?

多年不见面便罢了,怎么的还要挖祖坟呢?”

满天下都知道他父亲是个不孝子,母亲是个魅惑人心的妖孽。

说他的父亲为了母亲,断送了父子之间的血脉亲情,是有违纲常,忤逆背德。

父亲此时虽消瘦的很,可却眼神明亮,看着她万分不舍道:“我的宝贝女儿,你还小,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

你只要知道,护好自己,护好九玄神翎,护好那些东西。

出了事,你就去投奔顾家,把从前顾叔叔送为父的画交给他的父亲,老掌门。”

那夜的风吹的烛火晃荡,可她仍看得见父亲的眼神是如何滚烫炙热。

“姑娘,可是这幅?”

侍卫恭敬的双手奉上一幅卷轴。

秋知许:“多谢,正是这幅。”

寻到了画秋知许就把侍卫打发下去了。

秋知许:“翠玲,装这画的匣子我落在暖阁了,你去帮我拿过来吧。”

翠玲也领了命出去了。

如此,这屋里就剩她一人了,她这才赶忙打开这幅画。

这幅画画工极好,水墨丹青间,仿佛真的能瞧见壮阔的山河。

细看一番,并没见这画有什么不对。

就连那画纸也只是单层的,没有双层一说。

这的确只是最普通的画。

难不成是这其他的东西有问题?

待她仔仔细细,一寸寸的查看一番后,还是无果。

父亲那番话的确指示着画的重要性和不同寻常。

可自己也真真切切亲自看了一个来回,什么都没找到。

难不成是什么密语暗号?

可提的这首诗也不过是前人留下的诗词中的一首罢了。

实在看的眼晕也没瞧出什么不对。

翠玲:“姑娘,奴找了,没有匣子。

可是姑娘记错了?”

翠玲推门而入,一脸疑惑。

秋知许也知道根本没什么匣子,不过是随口打发她罢了。

秋知许:“罢了,没有便没有吧,许是我记错了。”

说着她就卷起画,放到了一边,吩咐道:“打些水来吧,我梳洗一番,好赴宴。”

翠玲领了命就出去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画有何特别之处,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差了?

或许父亲本意只是想以旧物换些薄面,好让自己有个容身之所吗?

纷乱的思绪随着曼妙的身姿沉入到了水里。

雾气腾腾的西暖阁里,透过纱帘屏风,能看到光洁的背影浸没在花瓣里。

打湿的发蜿蜒垂下,飘在水里,露出了细嫩脆弱的脖颈。

而一朵妖冶的花正盛开在她的胸膛之上。

泡在这热气腾腾的水里,她才当真算是松乏了筋骨,疲倦漫上心头,她倒有些昏昏欲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她浸泡在药池里,疼的西处打滚。

水花被扬起,又泼回到自己脸上。

世人皆知九玄神翎是宝物,有人说是十分厉害的杀器,有人说能生死人肉白骨。

可其实,九玄神翎根本就不存在。

那不过是欺骗世人罢了。

真正厉害的是一朵花,这花不存于凡土之上,只长于血肉之躯。

也只有她知道这花如今在哪。

这花的珍稀就在于仅此一朵,不可复刻。

而什么劳什子九玄神翎随他们满天找去,就是找破了天也是寻不到的,毕竟这是个子虚乌有的东西。

这些人如今明目张胆想要收了她,野心勃勃毫不掩藏,不就是打着要么九玄神翎和财富他们都能得到。

要么得其一也是稳赚不赔。

这些心思昭然若揭,当她是小孩子糊弄。

父母新丧,如今尚且能以守孝之名拖个一两年,可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愁一字,刚消弭于眼,就又漫上心头。

如今天下是男子的,女子都以贤淑为主。

她孤身一人如何能站稳脚跟呢?

这天剑门也不过是她暂时的依靠罢了,她总要嫁人的。

到时又是什么光景,谁知道呢?

秋知许长叹一口气,才站起身出了这浴盆,绞干了头发。

待穿好了里衣,才朗声开口唤道:“翠玲。”

翠玲听见传唤,这才进了屋服侍着她穿衣,挽发梳妆。

等收拾好了,两人便朝着轩辉堂去了。

这轩辉堂占地极大,殿内盘龙祥云柱宽的要三个人才能围住。

宴席一人一小桌,在殿内分放置于左右两侧,上首则是顾掌门和二位长老所坐。

这天剑门有一个奇女子,以女子之身稳坐长老位,凡她手所打造的兵器都是上品。

所以她也算这天下独一个能有如此的女子了。

这人便是坐在顾掌门右侧的一系红衣女子,望之约摸也只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这女子生的并不算柔美,反而十分英气,与小长老顾云深的眉眼倒是有两分相似之处。

这女子也是可怜,母亲早逝,父亲另娶。

一场大战父亲也死了,只留下继母和同父异母的一个幼弟。

顾掌门:“春熹院姑娘住着可满意吗?”

秋知许:“一切都好,倒是要多谢顾掌门替我费心周全。

小女子深谢老掌门了,所以准备了一薄礼。”

说着,秋知许轻柔行礼拜谢了老掌门。

秋知许:“今日趁此机会,有一旧物要借花献佛,赠给老掌门,以报老掌门大恩。”

下人端上来一个锦匣宝盒,这盒子有一尺半长,一扎宽,像是装画的,又像是装刀剑的,若不打开还真说不好里面装的是什么。

秋知许:“这是早年间家父得到的珍宝,如今送给您正合适,想来对于您来说也是个宝贝。”

老掌门微微挑眉,笑意更深,没见丝毫不悦。

顾掌门:“如此,倒是老朽得了便宜了。”

金宗主眯了眯眼,紧盯着匣子,说道:“即是宝贝,何不现在打开一观,让我们也跟着饱饱眼福,瞧瞧是何珍宝。”

“是啊是啊”小顾长老轻笑出声,蔑视了一圈众人,嘲讽的说:“既然是单独赠与,诸位又何必如此惦记。”

吴掌门轻哼一声,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天下人谁不知天剑门遍地是宝贝。

我们也只是想瞻仰一二罢了,小长老又何必如此冷言冷语。

难道这宝贝是见不得人的吗?”

秋知许静静看着这一群人,他们或胖或瘦,都在她眼里如烂肉一堆一般。

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嫌恶。

尤其是这吴掌门,一脸横肉,眼睛如绿豆大小发散这狡猾的光芒,活像一个偷吃了灯油的胖老鼠。

真是可笑的很。

秋知许移开了目光,端起茶碗静静的品尝起来,她可懒怠去参与他们的争夺,东西她是送到了,由着他们去猜吧。

老掌门轻咳一声,眼眸锐利的扫视了一圈,沉着声道:“诸位何必如此着急,既然是宝贝那必然有得见的时候,此时正是美酒佳肴,月夜赏歌舞的好时候,还是不要辜负了这时光,尽情享乐吧。”

说罢,他就大手一挥,丝竹声响,歌舞起。

袅娜的身姿在乐声里翩飞着,水袖扬起转袖间,秋知许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走,顺着视线看去,金宗主摩擦着他的八字小胡子,像是看自己的所有物一样,把她从头到脚评鉴了一遍。

见她抬头看来,笑的十分暧昧的冲着她端起了一杯酒。

秋知许被他不甚友善的目光看的后脊生寒,这金宗主的闲话,恐怕在座的各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倚仗自己的地位和实力,最善以好意捆绑他人,凌驾于他人之上,肆意搜刮敛财,更是不甚重视妻子。

常听人说,这位金宗主留恋花丛,私生子众多。

可他的妻子金余氏也是个狠角色,几十年来,竟然没有一个外室或者是私生子能冒出头来。

想也知道这位夫人是如何铁拳铁腕,毕竟这位夫人可是前金刚宗宗主的救命恩人之女。

她的父兄都为了保护前宗主而殒命,对于他们之间表面夫妻的关系来说,这事就是一块丹书铁券,只要她不犯错,那么她就永远是宗主夫人,她的儿子也会是继承人。

当然,这得是没有私生子能力越过他们母子去。

秋知许静静看了金宗主一眼,就换上一脸得体的笑容,像他身旁的宗主夫人金余氏,端起了茶碗,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秋知许:“久不见夫人,不知夫人腿疾可好了吗?”

金余氏也回她一个善意的笑,喝下一杯酒,徐徐答道:“都好都好,我都活了几十年的人了,好不好也不打紧了。

只是你,如今年纪又小,又没了依仗,可要细细为自己打算。

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母亲在世时,还救过我儿子呢,如今也该我还她恩情的时候。

以后你就与我的亲子无异,待你出嫁我定替她送你出嫁。”

说到动情处,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干脆又利落。

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上,盛满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怜爱。

金余氏慈爱的目光,叫秋知许心头一暖。

这还是她母亲在世时,结下的交情。

金余二人感情不和,金余氏就一颗心都扑在了儿子身上,有一年小金氏生了病,各色珍贵药材流水一样喂下去都不见好,眼见都要挂起白帆了。

秋知许的母亲见金余氏爱子,生了不忍之心,就托了自己的老交情,一个游方老医师人称张老棍儿一贴药治好了。

如此二人便结下缘分。

秋知许不禁哽了声音,说:“夫人挂念,我不胜感激。”

秋知许看着她隐约冒出的鹤发,心下不由泛起一阵悲凉,自从小金氏病好之后,在练功方面就不甚得意了。

听说是那病伤了身子,所以此后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有进益了。

金宗主又不知收敛,私生子一个接一个落地,金余氏一把年纪也是有些疲于应付了。

秋知许暗暗叹了口气,又与金余氏一起喝下一杯。

这世间若说什么最苦,大抵就是女子了。

歌舞不停,享乐不停,觥筹交错间,秋知许只觉憋闷的很。

她并不喜欢这样交际应酬的场合,更不善酒水。

所以和金余氏打过招呼后,她也算是有了一道护身符。

金宗主在没肆意过,只是冷哼两声就沉溺在美姬的舞姿里了。

这边金宗主消停了,可不见得别人消停了。

席间女眷不少,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不认识的有其相熟的人代为引荐,相熟的更是麻烦,不管关系如何,人家和你说话你总是要转动起脑袋回话的。

李乐怡:“秋姑娘,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你今年也16了,该定亲了,若是要守孝三年那都19了。

倒时在定亲,在成婚,岂不是要拖到20以后?

届时都等成老姑娘了,要我说还不如趁着热孝,把婚事办了。”

此人秋知许不大相熟,只知道是一宗门的女儿。

这人生的粉面杏腮,一双小鹿眼湿漉漉的灵动的很,一颦一笑生动又活泼。

可说出的话,却刻薄又尖酸。

以至于她嘴角噙着的笑,都刺目异常。

所有人都认为,他的父母死了,那九玄神翎就在她身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以至于她踏进天剑门的大门时,他们早己高坐长庚殿,等候多时。

当时幸而有顾公子在场,得他庇佑,才拿回了这些傍身之物。

更是为了藏匿她的踪迹,一路上雇了许多车马,分八个方向一同进发。

他亲自护送着一顶空轿子快马加鞭往回赶,而真正的秋知许却悄咪咪的坐上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也是最廉价的马车慢慢悠悠的赶路。

为了确保万一,甚至易了容,首到进了天剑门的地界,才换回了真面目。

饶是如此,她一进大门,还是被这群豺狼堵住了。

他们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就等着要生吞活剥了她。

谁收了她去,那自然珍宝也是归谁。

所有人都默认这一点,连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嫁了人,那秋家的秘宝就会被冠上谁家的名字。

秋知许惭愧一笑,面露伤感,轻声说:“父母横死,我没什么能做的,只有守孝可尽一尽孝心。”

说起来十分可笑,明明父母前脚刚死,可他们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一个孤女。

这个关头,应该所有人都会认为秘宝己被夺走,哪怕是不相信的也会疑惑她方才送出的礼物会不是秘宝。

可面对种种可能,他们贪婪的嘴脸尽显无疑。

就是连秘宝还在她身上这种最微弱的一丝可能性都不放过。

就好像是一群秃鹫,在蚕食秋家的腐肉一样。

他们趴在她身上,企图将她吃干抹净,连个肉丝或是一点血液都不放过。

即使她的骨头早己被啃食到光滑的可以做最好的丝绸,他们也不会放过。

也要敲断骨头,夺走骨髓。

这些正义之士,不去商量怎么剿灭玄冥宗,而是默契的达成一致,要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

真是好一群正道之士。

李乐怡:“你孤女一个,现在不赶快嫁人,以后只会更树倒猢狲散,更嫁不出去了。”

秋知许心中冷笑,明明是她自己的婚事,可他们却好像突然比她的父母还要爱她,争先恐后替她打算起来。

生怕她不嫁人,也怕她嫁了人。

小说《春难渡》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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